[TT AU] MiTzu - 月光 (19)

        三人跟著子瑜出了房門，眼前是一座古舊城堡的長廊一直延伸到遠方，她們無法猜想這座城堡到底有多大，光是目測就令她們有些頭暈目眩。

        明明太陽還高掛在天空，但就像子瑜的房間一樣陽光無法踏足吸血鬼的領地半步，眼前的畫面天光燦爛而城堡內部則點著火炬照亮四周，所幸亮度足夠，讓沒有吸血鬼夜視能力的三人得以窺見整個環境。

        她們跟著子瑜的腳步一路向前，Mina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比自己矮上許多的嬌小身影心裡仍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觸摸子瑜，但就像剛才娜璉在房裡試過的一樣，她的手如幽靈般穿過了子瑜的身體。

        她空落落地看著自己拉回胸前的手，抿著嘴不再多說些什麼。

        突然子瑜停下了腳步，三人馬上在她身後停下，這才發現眼前走來兩位身穿華服的女子，子瑜對著兩人的方向畢恭畢敬地垂下頭，雙手拉著黑色洋裝的裙擺低姿態地對兩人行禮。

        「王后大人。」稚嫩的聲音從女孩嘴裡傳來，Mina這才想起這或許是她們進入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聽見子瑜的聲音。

        走在前頭的女性較為年長，衣著也比身後那位華麗許多，她注意到子瑜但並沒有特別停下腳步，反而是身後的年輕女性淺淺的笑著向她點頭致意，那個舉措顯然讓應是王后的年長女性感到不快，她在領著年輕那位移步的同時刻意用不大不小但足以讓子瑜聽見的音量說：「女爵大人，下次見到那個瑟里時無須特別對她打招呼。」

        突然Mina的心口感到一陣疼痛，就像她當時在夢裡被痛醒時一樣，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跟子瑜的連繫並未完全切斷，就算子瑜只是以這樣的方式回憶這些片段，她仍會感到痛苦難受，而這樣的感覺……全都從兩人間的羈絆傳到Mina心裡。

        瑟里？

Mina知道那個詞絕對是勾起子瑜傷痛的關鍵之一，但還在困惑這個聽起來不像名字的奇妙詞彙究竟是什麼意思時女爵有些窘迫地壓低聲音，像要避開任何可能落人口實的可能性，「瑟、瑟里？她就是那位……？」

        聽見女爵的發問，王后刻意停下腳步微微側身揚起下巴看著子瑜的方向。

        「正是她，妳有什麼問題嗎？」

        女爵臉上的震驚未退，聲音變成氣音湊到王后身邊答道：「用『瑟里』來稱呼未免太超過了些……她畢竟是三王子的女兒不是嗎？」

        然而就算用了氣音，這些話在Mina三人耳裡仍舊聽得一清二楚，就連王后接下來嗤之以鼻的表情也落進她們眼裡。

        Mina就算不知道瑟里究竟是什麼意思，也能從那兩人的反應中看出這絕對不是什麼太好的字眼，更不用說王后語氣裡帶有的輕鄙之意更令她氣得直接就想往痛揍那女人一頓！娜璉和志效必須拉住Mina才讓她不用花力氣去暴打她根本碰不到的女人。

        「流著王室的血就要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瑟里』這名字對她來說已經夠稱頭了。」說罷，王后扭頭邁步離開，女爵堂皇地跟在後頭，時不時回過頭來看向仍躬著身行禮的子瑜。

        待兩人走遠後子瑜才緩緩起身，她的臉上面無表情，鮮紅的眸子冷冰冰地望著地面，但Mina知道……那是必須把自己武裝起來才能阻絕痛苦的面具，過去的她也曾經歷過那樣的歲月，她認得出那個表情。

        她不自覺想要伸手碰碰那孩子，當她的手再次穿過子瑜的身體時，她驚醒似地收回手難受地握在胸前，志效和娜璉看著那一幕並沒有多說什麼，她們能理解Mina的想法。

        Mina之後才從僕人們和其他王公貴族的口中理解「瑟里」代表的含意。直觀的意義是「混血兒」，但實際上卻更接近「雜種」這樣蔑視的稱呼，對真祖來說，只要是與普通吸血鬼結合便已屬於混血兒的範圍，但這樣的情況他們並不會直接說出「瑟里」這樣侮辱性的字眼。

        除了子瑜。

        在追求血統純正的真祖之中，「瑟里」等於玷汙了純血的血源，同時也成為她的原罪，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起身後的子瑜沉默著繼續向前走去，走到半途便跑了起來，三人跟在她身後一路來到一個隱密的地窖裡，裡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積滿灰塵的雜物，子瑜小心翼翼地前進，直到角落有人出了聲她才朝那個方向走去。

        「殿下。」一個年邁的老地精坐在角落，一見到她便扯開大嘴對她微笑。

        子瑜的聲音在見到地精後變得比起剛才輕鬆了些，只見她蹲在地精面前有些歉疚地笑著：「庫斯科奶奶，抱歉……讓妳跑這一趟。」

        「傻孩子。」老地精摸摸她的小腦袋瓜，她從小就跟著父母一起來城堡裡賣東西，因緣際會下認識了比現在更幼小的子瑜，時光荏苒她已經這把年紀了，物種差異下的年齡差讓她有種看著子瑜長大的感覺，她露出疼愛孩子的眼神說道：「我可是看著殿下長大的呀，能夠像這樣幫上殿下的忙是我最開心的事了。」

        說著，她從身邊的布袋裡拿出幾包血袋交到子瑜手中，暗紅色的液體被包裹在袋中像軟呼呼的果凍一樣，老地精又伸手摸進袋內翻出一朵散發淡淡藍光的白花交給她。

        「殿下的母親最喜歡這種花了對吧？來的路上難得見到了，特別幫妳採回來的哦。」

年幼的吸血鬼強壓下鼻酸的心情把那朵花珍惜地捧在掌心向她道謝，地精奶奶也只是呵呵笑著。

        兩人的會面時間相當短暫，基本上只是老地精將東西交給子瑜後兩人便互相道別，子瑜跑回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包血袋並將剩下的藏在衣櫥裡，她一個人坐在床邊靜靜啜著那袋血，雙眼失神地注視眼前空蕩蕩的房間。

        娜璉和志效繼續探索子瑜的房間，試圖用魔力在其中找出些有用的線索，至於沒有魔力的Mina則被要求留在子瑜身邊。

        Mina坐在子瑜身旁望著她青澀的臉龐，自從進了這個世界以後，她便有種心口被某種東西壓住的悶痛，而無法碰觸子瑜這件事更加深了她的難受，她只能像這樣看著眼前那年幼的身影，她想要保護她，卻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這一次她又嘗試著伸手想要觸摸子瑜，在穿透子瑜身體的瞬間她停下手，像在碰觸易碎物一樣將手掌貼在她的臉頰表面，聊以慰藉地想像著自己真的在撫摸她卻覺得這樣的自己心酸得有些可笑。

        不知過了多久，娜璉和志效回到兩人身旁對著Mina搖搖頭嘆了口氣。

        子瑜的房間就跟她們看見的一樣，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唯一能稱得上是她的所有物的就只有那個相框跟那幾朵花了。

        Mina不懂花，但那花上淡淡的藍色光芒讓她想到子瑜來自母親的魔力，或許是因為這樣……子瑜才會把這朵花放在相框前吧。

        這時，用完餐的子瑜把空空如也的血袋放在桌上，看看外頭的天空，現在太陽已漸漸西下，Mina猜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的時間。

        她拿起相框前那朵花還有剛才地精交給她的那一朵，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寫了幾行字的小卡，Mina三人還未反應過來前匆匆忙忙奪門而出，在她走了幾步後她們才慌慌張張跟上前去。

        此時走廊上也幾乎沒有人影，Mina才正覺奇怪為何從最初到現在她們遇見的人少之又少，其中一位甚至還是地精，最後才恍然大悟……現在這個時間對吸血鬼來說應該是休息的時刻才對，雖然吸血鬼不需要睡眠，而真祖受制於陽光的程度不比一般吸血鬼嚴重，但對他們來說大概是能省一事是一事所以一路上才沒見到其他吸血鬼。

        她們隨著子瑜左彎右拐走了許多路，從寬敞的長廊繞進曲折的小道，最後走上窄小陡峭的螺旋狀石製樓梯，裡頭陰暗得連一點燈火也沒有，就算無法感知這個世界的氣溫氣候，但光是走在裡頭Mina彷彿都能聞到潮濕的霉味充斥在鼻腔裡，令她皺起眉頭。

        一行人一直沿著樓梯走上去，在樓梯的盡頭是一扇深鎖的黯淡銀門，門中央浮現紫紅色的魔力標記，不知是什麼樣的結界被施放在門上。

        子瑜神情緊張地在門前蹲下，Mina這才注意到門下有一道類似狗門的設計，但說是狗門已是誇飾的講法，那扇方形的小門大概只能讓食物通過而已，饒是小嬰兒也難以自行通過此處。

        她不安地想著這扇門後到底是誰在裡頭，但看著子瑜手上的花讓她的不安更加躁動……

        子瑜伸手碰了一下門面，銀製的門就像燒紅的熱鐵一樣將子瑜接觸到門的手指燒得焦黑，三人怵目驚心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是她們第一次看見銀對吸血鬼有如此大的破壞力，Mina下意識想要抓住子瑜的手卻見那孩子的臉上露出不應屬於這個年紀的自嘲笑容。

        她跪坐在門前，稚嫩的聲音膽怯地喊道：「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