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太陽雨 (3)

因為重感冒晚更了幾天QQ

然而在第一天之後，南便注意到除了小狐狸們的呼吸之外，子瑜那並不像在睡眠中的呼吸頻率時常獨自在她房裡明滅，幾乎到了要耗盡體力時才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沉沉落下進入夢鄉。

她想，那孩子或許只是難以入睡吧，畢竟是新的環境和如此特殊的情況，換作是一般人……能睡得好嗎？

白天她看著顯露疲態的年輕少女陪兩隻小狐狸玩著，偶爾在一邊的角落聽姥姥的訓斥，有時會看見她在廊上坐著發呆或打瞌睡，南本想由著她讓她自行調解體內的生理時鐘。

但第五天過去了，那天夜裡當南在案前讀著這些日子來待解決的事件時，發現子瑜仍醒著。

她決定不能再讓她如此下去，放下手裡的卷軸邁步走向她下榻的房間。

小狐狸平穩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微微震盪，甜蜜幸福彷彿夢裡有著什麼迷人的世界一般。子瑜醒著的呼吸聲輕淺，不想擾人清夢似地輕輕堆疊在小狐狸們的呼吸之上，偶有淺淺的笑聲自鼻腔發出，大概是看見了孩子們奇怪的睡姿吧，南心想。

走近子瑜的房門口，南停下腳步。

她思忖著該如何開口，最後卻是房內傳來的聲音截斷了她的思緒，少女清秀帶英氣的面龐出現在她眼前，佔據了她的視界，就連夜空裡的星河在她身後也遜色了幾分。

「南大人？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子瑜的表情甚是詫異。

的確，這幾天除了必要的談話之外她仍像往常一樣工作，並沒有和子瑜有過太多接觸。

更何況……

作為狐仙，人們對她是敬畏大於親近，不管是她日漸減少的信徒抑或是一般人。她本想著以對待信徒的方式對待她，行禮如儀卻不失主神的威嚴，但她知道自己很清楚……眼前這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是無辜被她們捲入一族命運的人類。

南不著痕跡地歛起自己的心塞，微微一笑問道：「子瑜大人還沒打算睡嗎？」

這下換子瑜露出尷尬的苦笑，她看了一眼屋裡睡得天翻地覆彷彿天塌下來也不會醒的兩隻小狐狸，最後才又轉向南說：「有點……睡不著。」

「已經第五天了吧。」

南的話讓子瑜愣了一下。

平時兩人並沒有多常接觸，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狐仙大人看在眼裡，那樣有些狼狽困窘的感覺令她臉頰發燙。

南見她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模樣輕笑一聲後便自顧自地在房前的木廊盤腿坐下，子瑜愣了一瞬，倉皇且不發一語地跟在她後頭入座，長長的腳向前舒展，和南盤坐的模樣大相逕庭。

「有什麼事困擾著您嗎？」南柔聲問。

子瑜這次並沒有看向她，反而仰頭望著滿天星辰，南稻生神社所在的位置並沒有太多現代的光害圍繞，耀眼的星星彷彿觸手可及一般在她們頭頂閃耀。

星光灑落在子瑜臉上，將她通透如玉的肌膚照映得淡淡透光，有一部分在有些鬆散的浴衣間顯得若隱若現，南不自覺地想起在陽光下這人的肌膚就像被太陽吻過一般健康，而在月色下竟能透出如此溫潤的模樣，令她看得有些出神。

「我想我只是……」子瑜欲言又止，但嘴角扯起有些無奈的笑意，「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吧。」

南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而子瑜也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並沒有多加解釋這句話背後的涵義，只是剛才那無奈的笑容變得稍微和緩了點。

「對於災厄，南大人是怎麼想的呢？」子瑜呼喚南的語氣略顯生澀，南知道她還在習慣。

南學著她把目光移向星空，彷彿前人的無數光輝正在指引她一般，她發出喟嘆。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老實回答，但儘管如此，她仍不想在子瑜面前示弱。

南轉身面向子瑜，她端正的坐姿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優雅莊重，讓子瑜不由得微微屏息，原本以坐得直挺挺的身子也跟著繃得更緊了些，好似這樣的誠意才能與眼前的南相襯。

「但把您捲進來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發展，所以……對這座神社的主神來說，對我來說，保護您是我的責任。請相信我，子瑜大人，我一定會保護您的。」

南的語氣冷靜堅定，恍如山澗溪流般打響底部的滑石澄澈溫潤，子瑜愣愣看著她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心底慢慢築起踏實的基石，浮躁的心神也因此冷靜下來。

子瑜忍不住咧嘴一笑，那笑容甚是好看，襯著月光更多了幾分暈染開的溫柔。

「嗯，我相信妳，南大人。」

那笑容讓南的心裡發出匡噹一聲奇異的聲響，她不明所以地垂下頭，夏夜的涼風撫過她微熱的臉頰，她不明白那奇妙的感受是從何而來，搖搖頭決定不再理會。

「但就算我這麼與您約定了，」南輕咳幾聲，烏黑圓潤的雙眼中倒映著子瑜的身影，「您再不睡覺只會把自己的身子搞壞的。」

想來，南在她到來後第一天晚上看見她睡下的模樣應是因為有太多事情發生而讓她體力和精神都透支了吧，而現在則無法與那天相提並論。

像個挨罵的孩子一樣，子瑜別過臉尷尬地搔搔頭乾笑幾聲。

「我會努力的……」她扁著嘴小聲回應。

南看了一眼屋裡睡得東倒西歪的小狐狸們又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子瑜，她不自覺開口道：「若覺得不安的話，不如我待到您睡下後我在離開，這樣可行嗎？」

話才剛落，子瑜有些受寵若驚的表情佔據了她的視線，但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從以前到現在，她未曾向任何人提過這樣的看顧，就連雫與司也是姥姥一手帶大的──就跟她一樣──連她自己有些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因為愧疚而擅自行動了。

但心底那陣慌亂她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她筆直地望著子瑜等待她的答覆。

「……如果我睡了的話，南大人也會去休息嗎？」

子瑜的問話讓南又愣了。

她沒想到接下來的第一句話會如此不按牌理出牌，她不著痕跡地皺起好看的眉，頷首說道：「若子瑜大人睡下，那我也會去休息的。」

那回答似乎讓子瑜相當滿意，更是一掃她臉上被連日來的睡眠不足和疲憊榨乾的了無生氣。

「不用陪我沒關係。」子瑜笑著說，「我這就去休息，但同樣地，南大人也快去睡吧。」

這下還真不知道究竟是誰先勸誰去休息的呢？南在心裡笑了起來。

兩人互相道了晚安之後，南慢慢踱回房，夏夜的涼風舒爽，她感覺到心裡對子瑜的擔憂輕上不少，嘴角不自覺勾起微笑。

直到她回到房裡準備在案前落座時，她想起子瑜與她的對話……

今日之事其實早就處理得差不多了，是她自己太過求好心切才總是落得與深夜的各種光景共眠，她輕笑一聲搖搖頭，起身後將手一揮，房內的燭光頓時被風吹熄。

她走向小狐狸們早早替自己鋪好的床鋪，準備睡下時，她感覺到子瑜平穩的呼吸聲在沾滿露水的空氣中微微震盪，她笑著在心裡說了聲「晚安」後便闔上雙眼。

那天過後子瑜心裡的擔憂減輕了大半，夜裡也睡得安穩，這樣的現象也讓南寬慰不少。

白天南一直都在正殿處理各種事務，雖然信徒日漸減少，但除了一般的祈願之外她也需要退治當地的不祥之物，作為一座原本繁榮昌盛神社的主神並不如想像中輕鬆。

而雫和司除了打掃和陪姥姥外出工作之外，三不五時就纏著子瑜一起玩，似乎相當鍾意子瑜的陪伴，就連日常的打掃子瑜也參與其中。

最初兩個孩子在姥姥面前以狐形和子瑜玩在一起時還被姥姥叫過去訓話，但子瑜偶爾幫小狐狸們梳毛的身影時不時出現在神社裡，最後姥姥甚至也敵不過子瑜的邀請，乖乖變回正常狐狸的體型在她懷裡享受梳毛的時光。

看到就連姥姥也時不時以狐形窩在子瑜腿上曬太陽時，南本還擔心子瑜會不習慣神社的生活，現在她則對子瑜融入新環境的和諧程度和適應能力感到相當訝異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甚至某天早上，南看見某個穿著浴衣的人類身影拿著抹布在走廊上跑來跑去。

她當時一愣，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子瑜正和兩隻小狐狸一起打掃神社！

嚇了一跳的南趕緊出手止住她的動作。

「子瑜大人。」白皙修長的手擋在子瑜面前，屈身廊下的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動作站起身，困惑但帶著笑意地望著南，有精神地打了聲招呼。

「南大人，早安。」那語氣充滿活力，讓南的心因為生的力量而被微微牽引。

「請問您這是在……？」南不想太快跳至結論，但當她的目光左顧右盼地想要釐清眼前的情況時，雫和司似乎嗅到了可能的責備，一溜煙就跑到走廊盡頭躲起來，只可惜那兩隻狐狸尾巴仍靈活地在角落竄動，目光也一直都停留在她們身上。

「啊，幫忙打掃。」子瑜理所當然地說著。

「打掃……是嗎？」南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手上的抹布，最後嘆了口氣接著說：「您是客人，不需要做這種事的。該不會是我們家的孩子們……」

一聽見話題被導向小狐狸，子瑜慌慌張張地搖手否認：「不是不是不是，跟那兩個孩子沒關係，是我自己問說要不要幫忙的。」

南有些無法理解，但至少子瑜並沒有露出她想像中的為難神情，她姑且聽信她的說詞。

「姥姥呢？」南轉向身後的兩隻小狐狸問，就連子瑜也朝她們丟出困惑的眼神。

「姥姥說蘭姐姐今天要回來了，正在正殿等她！」雫高舉右手像個知道正確答案的學生般急著搶答。

蘭要回來了？子瑜不自覺扭緊手中的抹布。這對她來說可是大事呀！

她一邊緊張地隨南朝正殿走去，一邊在心裡祈禱著蘭假扮的自己並沒有露出馬腳，外頭世界的「子瑜」仍開開心心地享受著校園生活，沒有人會察覺到她的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