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太陽雨 (21)

本來想寫到結婚但爆字數了RRRRRR！！！！！

下一話完結，一定會結婚！！！！大家結婚用品不要收！！！！！

清晨，刺眼的陽光覆在子瑜眼皮上，她埋怨地翻了個身手腳並用地把被踢到腳底下的被子拉蓋過頭。

滴滴滴滴──

床頭的鬧鐘在七點一到鈴聲大響，嚇得她幾乎從床上跳起，腦袋都還沒轉過來就整個人摔到床下。

她整個人大字躺在地面上望著天花板，被撞到的後腦勺隱隱作痛，她恍恍惚惚地左右看了一眼。

「這裡是哪……」不對，這裡是她房間，她在想什麼……

無奈地嘆了口氣，子瑜緩緩坐起身子。

為什麼她的房間在她眼裡如此陌生？她明明每天都回家的……為什麼有種空白了好幾個月的感覺？

她把跟著自己一起掉下來的棉被丟回床上，起身時她看了看四周，房裡沒什麼灰塵，代表她一直都有在使用這些東西。

順手拿起手機，她不明白為什麼手裡這塊鐵比她記憶中的重量還要更加沉甸甸，她試著滑開螢幕，發現一點動靜也沒有。

「欸、不對……！」手機沒電了？她是這麼糊塗的人嗎？

她把手機插上充電器，整個人迷迷糊糊地從衣櫃裡拿出制服放在床上，入秋的天氣帶著些許涼意，她把制服外套掛在椅背上脫下睡衣慢吞吞地換上，腦子裡不順暢地想著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

手機充到最低電量後重新亮起，一開機她就看見好有好友小百合的訊息，她有些笨拙地滑開，聊天室跳了出來。

「子瑜，今天早上要一起坐公車嗎？」小百合問。

從以前開始住得近的兩人常常會這樣互相邀約，只要當天早上來個訊息就知道要不要等待對方，小百合熟悉的反應讓子瑜安心地舒了口氣，她匆匆回了訊息叫小百合等她，趕緊換上衣服，洗漱過後也不管早餐就拿著書包出門了。

「早安啊～」公車站牌前，子瑜遠遠就看到坐在等候亭椅子上背單字的小百合，她趨前打了聲招呼。

「哦！早安！」小百合挪了個位子讓子瑜坐下，「吃早餐了嗎？」

子瑜下意識摸摸肚子，從醒來開始她就沒什麼胃口，總覺得世界離她很遙遠，連五感都有種牽不上線的違和感。

「好像沒什麼胃口……」子瑜苦笑。

小百合沒好氣地掏掏提包，拿出一個還沒拆封的便利商店飯糰壓在子瑜額頭上，本想用手接的子瑜「哎」了一聲小百合才滿意地交到她手中。

「以防等一下妳肚子餓了又來吵我。」小百合笑著用手肘撞她，惹得子瑜咯咯笑著拆開飯糰包裝。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咬下一口飯糰，裡頭包著鹹香的鮭魚卵和鮭魚，她沒兩三口就吃掉一半。

「少來，妳最近特別愛撒嬌呢大小姐～」小百合收起單字卡，雙手抱胸有些得意，這倒讓子瑜有些意外……她從來不是個會因為肚子餓就纏著人不放的人。

「什麼意……」

「啊，公車來了。」

子瑜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小百合趕緊起身拿出交通卡，子瑜只得把最後一口飯糰囫圇塞進嘴裡，慌張地摸著口袋發現交通卡還在，鬆了口氣後跟著小百合上了車。

一進入課堂，子瑜發現她腦中的空白變得越來越真實。

她完全不記得老師上了些什麼，看著小百合和其他同學振筆疾書的背影，她無所適從地盯著自己的課本完全下不了筆，就算往前翻也只能找到鬼畫符般的筆跡，最後只能含糊地把黑板上的東西全都抄下……

她勢必要讓小百合借她筆記才行了，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記憶力差到連幾天前的課都忘了的程度呢？

午休的鐘聲敲響，她疲憊地把課本丟進抽屜裡，把臉埋在雙手之中，暫時不想看見任何跟課堂有關的東西。

「子瑜要去買飯嗎？」

坐在她前座的小百合開心地問，一邊從提袋裡拿出便當包袱，其他好友也搬了桌椅過來跟她們並排。

她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著大批同學步出教室，壓下自己驚慌的心情伸手撈書包裡的錢包，「噢、對、要去買飯……」

「啊，我跟妳去。」響子愉悅地拿著錢包站在她旁邊，「反正子瑜只吃豆皮壽司，不會被搶完的啦～」

說完大家開心地笑成一團。

「咦？什、什麼？」拿著錢包起身的子瑜不明白大家在笑什麼，茫然地站在原地。

「妳明明以前都吃麵包的，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幾個月超～級喜歡豆皮壽司，每天中午都只吃豆皮壽司。」小百合無奈地笑了。

「還有味噌湯。」響子補充，「子瑜以前明明是只會選麵包配牛奶的西洋派呢，我們還擔心妳是不是因為麵包吃太多所以開始有反效果了。」

──子瑜大人……

一瞬間，她腦中閃過極為模糊的人影，那人……有著不屬於人類的雪白耳朵和尾巴，呼喚她的聲音溫柔得如春風般令人鼻酸。

明明才要轉過頭來……但腦中的畫面霎時消失無蹤，只留下子瑜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地板發愣。

「子瑜？」見子瑜莫名其妙停住動作，響子擔心地在她眼前揮揮手。

「唔、啊！對、對啊、哈哈……以前都只吃麵包的嘛，偶爾吃吃豆皮壽司也不錯啦。」子瑜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眼神混亂地朝教室門口走去，響子擔心地趕緊跟上。

＊

 

「南～」

南默默地繼續在案上的卷軸落筆，絲毫沒有因為那聲呼喊而抬頭。

「南～」

那人又喊了一次，手裡拿著稻梗湊上她的鼻子，南別過頭去，視線沒有離開落筆處，手也沒有停下。

「南大人～」

「妳如果沒事做的話去幫孩子們打水如何？」南語氣冷淡地說。

終於得到回應的滿把稻梗咬在嘴裡，心事重重地倒向後用手撐地看著天花板，最後把稻梗吐出，雙手交疊伏在案上傾身向前。

「南稻生神社的南大人。」

「是。」南依舊沒有抬頭。

「已經一個月了。」

南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就回到原本的動作繼續書寫。

滿有些不滿，但更多的是擔憂，她的摯友從以前到現在總是一個人把所有痛苦難受自己嚥下肚，只要她不主動開口，沒有人能夠碰觸那傷口。

更何況……滿知道南傷得有多重。

她無法忘記在子瑜被送走之後……她來到南稻生神社看見南時那怵目驚心的感受，明明南一如往常地站在自己眼前，她卻覺得她的魂魄早已隨著子瑜的離開支離破碎，再也無法完整了。

就連此時此刻……摯友那銅牆鐵壁般的防衛心也讓滿很是無力。

「……這樣好嗎？」

南把毛筆放下，拿起新的一卷，攤開攤平，重新拿起毛筆書寫。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就算南想要隱瞞，滿敏銳地察覺到那句話因沉重的心情而緊縮。

「妳懂。」滿有些鼻酸地埋怨。

這間神社有著滿滿子瑜生活過的痕跡，就算只是短暫的幾個月，也足以讓她的存在遍佈各個角落，淺淡卻又深刻得無法忽視……

就連她一個羈絆不夠深的人都能夠為此難受，那南會怎麼想呢？那些日日夜夜見到的景色，那些曾有過對方的光景……一切都是堪比地獄的折磨，南的雙眼到現在都還又紅又腫，滿無法想像……夜深人靜時她努力壓抑著哭聲為那人哭過多少回。

南沒有回話，墨色依舊在紙上遊走。

滿知道自己無法再多說些什麼，她起身拍拍衣襬，嘴裡含糊地說了句「我去幫孩子們打水」就離開了南的房間。

直到滿的腳步走遠，南才難受地放下毛筆吐了口氣。

她疲倦地把額靠在手背上，腦中無時無刻都是最後與子瑜分離的畫面。

這樣就好……

她必須告訴自己。

這樣就好……

能夠保全子瑜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她只是個人類，是個被無辜捲入的平凡人類。

她有著平凡的生活，最後會平凡地與人交往、平凡地結婚、平凡地誕下子嗣……最後，平凡地離開人世。

她會忘記子瑜的……只要給她一點時間……

千百年的歲月她都度過了，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

夜深了，直到姥姥出聲喚她她才抬起頭。

「休息吧，今天做得夠多了。」姥姥手舉蠟燭，語氣裡滿是擔憂。

南苦笑著點頭起身，拿著當作睡衣的薄衫走入澡間沐浴淨身，渾身泡在熱水裡令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她透過上頭的氣窗望向天外滿天星斗，月亮高掛在夜空……

──災厄結束後……再像這樣一起賞月吧。

子瑜的聲音如夢似幻地浮現，她雙眼模糊地低下頭，雙手盛水潑向自己的臉試圖把那溫柔好聽的聲音給沖淡。

無法靜下心的她虛應著洗了澡後便離了澡間，烏黑的秀髮未乾，朦朧地倒映著月色，她的步伐沉重地踩在廊上，經過子瑜曾經的臥室令她的心感到痛苦。

她忍不住朝裡頭看了一眼。

這些日子，她始終沒有勇氣往裡面踏進一步。

她會無法放下……她知道自己會因此更加裹足不前。

但那一眼……她騙了自己，只要一眼，她不貪求更多。

她看見榻榻米上有件被胡亂丟棄的衣裳，她隱約想起姥姥曾跟她說過……小狐狸們耐不住寂寞會跑進子瑜房間，用她曾經穿過的巫女服窩成一個小巢，好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

她怔怔看著那件衣服，腳步不自覺地踏進房間，當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跪在那處，手裡拿著那件巫女服。

衣服上的味道已經淡去許多，但南還是嗅得到……那屬於子瑜的淡淡香氣仍在上頭，她眼眶一熱，雙手緊緊揪著那衣服就怕自己的淚落在上面。

強打起精神，她把衣服摺好，拿回一旁的衣櫃裡。

子瑜的衣服被全部送了回去，裡頭只有另一套替換用的巫女服。

南把被小狐狸們拿出來的那套擺在一旁，手不自覺地觸摸似乎沒怎麼被人動過另一套。

「嗯？」

一個不屬於衣物摩擦的聲音從另一套衣服傳來，南困惑地碰碰衣領，發現在衣領延伸到腹部的衣料後面似乎藏著什麼東西？

她伸手一探，摸到一張折得整齊的紙？

「這是……？」她把那紙抽了出來，她曾見過這個材質……是子瑜的筆記本。

她的心一陣狂跳，雙腿一軟跌坐在榻榻米上。

就著月光，她顫抖地攤開那張紙，熟悉的工整字跡出現在眼前，一滴淚忍不住順著眼角滾落。

──南大人……

她彷彿聽見了子瑜的聲音。

「南大人，當妳看見這封信的時候，災厄已經結束了吧？

萬歲！！！

但言歸正傳，其實……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寫信給南大人了，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如果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之後再拿給南大人看，這樣是不是比較好呢？』我常常會這樣想，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寫了。

南大人一直擔心……把我捲入這樣的事情覺得很抱歉什麼的，但，我是自己想要成為南大人的巫女的，就像南大人想要保護我一樣……我也想要保護南大人。

我也想過……是不是災厄結束之後，我就不想當巫女了呢？

但答案是『不會』，我有這樣的自信喔！

南大人，

災厄來臨之前，我對妳說了要一起賞月的對吧？

我可以，再跟妳約定更多的事嗎？

春天的時候，我們去賞櫻好嗎？

院子裡的櫻花一定會開得很漂亮，到時候，我去買野餐巾，然後在廚房準備妳喜歡吃的料理，我們大家坐在櫻花樹下，一起玩、一起吃點東西、一起聊聊天，一定會很愉快的。

夏天的時候，我們去山裡踏青好嗎？

到時候後山一定會滿滿翠綠的一片，我們可以走上山，蘭跟我說那邊有小溪，我們可以在溪裡玩水，而且聽說溪裡的魚肥美好吃，我們抓幾條魚在那裡吃飯，吹吹風，放鬆休息。

秋天的時候，我們去後山看楓葉好嗎？

蘭說秋天時後山的楓葉很漂亮，我想要跟妳一起去看。

我可以去買些和菓子，或者我們可以自己做，然後泡一壺熱茶跟野餐巾一起帶上山，姥姥跟孩子們一定也會喜歡的。

冬天的時候，我們在廊下賞雪好嗎？

我們可以抱著懷爐，如果妳不喜歡懷爐，妳也可以牽著我。

我會準備熱茶和羊羹，可以等孩子們都睡了之後，一起裹著一條毯子在夜裡賞雪，我想要跟妳聊聊很多很多個以後。

南大人，我會努力讓自己健健康康的，努力讓自己長命百歲，這樣……我就可以在妳身邊更久更久一點。

雖然我在信裡寫了，但當我把這封信交給妳的時候，我會再對妳說一次的。

南大人，我愛妳。

子瑜　筆」

南泣不成聲地緊緊攥著那張紙，眼淚狼狽地不斷湧出，有好幾個字被淚水砸上暈得模糊，她想要把那些淚抹掉，卻無法克制地不停顫抖，胸口和斷了紅線的小指都痛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我愛妳……」本來溫軟的嗓音全被喉頭給輾得支離破碎、含糊不清，「我愛…妳啊……」

「我愛妳啊……子瑜……」她整個人縮成一團，月色照在雪白的毛髮上顯得慘淡，她把那封信死死抱在懷中，彷彿這樣能讓所有的情意所有的痛苦全都融進她的身體裡……誰也帶不走，就連她自己也是。

 

＊

碰──！

子瑜整個人摔在廚房地上難受地大口喘息。

她自從那天醒來後胸口本來就常常悶著痛，每天……她都會作夢，夢見一個女人，頭頂上有著雪白的尖耳朵跟毛絨絨的尾巴。

在夢裡她……即使她想呼喚那個人也發不出聲音，她哭著醒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她覺得自己的心缺了一塊。

今天在床上反反覆覆無法入眠起來煮個泡麵，誰知道突然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劇痛，就連右手小指的位置也莫名帶著火燒般的炙熱，她嚇得打翻了還未燒滾的水，整個人不得不縮著身子貼在冰冷的地面才能稍稍吸得進空氣。

她的心以前從來沒有像這樣痛過，更不用說小指那不明的灼傷感……

「該不會是生病了吧……」她整個人癱在地上，連胃口都沒了，難受得只想吐。

直到那陣痛緩過之後，她才慢慢從地上爬起，馬馬虎虎地把地板上的水擦乾之後索性也懶得煮麵了，把自己拋上床後就努力著想要睡下。

但她沒有成功，腦袋亂糟糟地一路醒到鬧鐘響起。

她煩燥地傳了訊息告訴小百合今天她會自己搭車，換上制服後她便下樓去便利商店買了早餐直接去學校。

「妳還好嗎？臉色很糟耶。」大概晚了她三十分鐘抵達學校小百合一見到她就難掩擔心，拉開她自己的椅子坐下。

「昨晚沒什麼睡……」子瑜喝著罐裝咖啡，死甜死苦的味道佔據她的味蕾，她眉頭緊鎖含糊地應了句。

「失眠啊？」

子瑜點點頭，把剩下一半的咖啡蓋上打算等一下再喝。

這時身為歷史老師的班導師拉開前門走進教室，小百合趕緊坐正以免老師一個不順心就囉嗦個沒完，畢竟他曾經有過念到第一節課上課都還沒停止的紀錄。

班導師在晨間班會簡單了交代一下下個月模擬考的行程，還有志願選擇的事，還有「他們已經是即將要邁入高三的考生了，不能再繼續打混摸魚」這樣的陳腔濫調也沒有少。

「啊，還有，上次上課忘了提醒你們，下週一要歷史小考，範圍從第十六課到第二十五課。」

班導師在全班的哀號聲中離開教室，留下學生們此起彼落地討論志願或者未來的模擬考。

子瑜頭痛地從書包裡拿出歷史課本，老實說，從她意識到自己記憶空白以來她還沒有認真回去翻過以前教過的東西，她總覺得自己光是習慣和應付每天的生活就夠累人了……

「子瑜，妳如果很不舒服的話要不要我陪妳去保健室呀？」同樣翻著歷史課本的小百合轉身問她。

子瑜單手撐著前額，另一手翻著歷史課本虛弱地搖搖頭。

「沒關係，應該等一下就好了。」

「需要我幫妳複習嗎？」小百合知道子瑜歷史最弱了，每一次考試都是兩個人或是一整群好友一起準備。

子瑜苦笑一聲，知道好友沒有忘了自己真是萬幸，「好啊，拜託妳囉！」

「啊～妳少在上課畫畫不就能多記些東西了嗎～」小百合抓到她小辮子似地笑指著子瑜眼前的圖樣。

子瑜愣愣看著自己端正的字跡寫著幾個字和一旁畫得歪七扭八的生物，那一頁除了那些東西之外……還夾著一張紙。她一攤開那張紙，一個娟秀的字跡寫著她的名字，她的心跳如雷轟鳴，幾乎快蓋住外頭的聲音。

「這是什麼？狗嗎？」小百合把她的課本轉了九十度，困惑地問。

──子瑜大人……

「還有這個……南？妳家新養的寵物嗎？」

──我……雖然畫不出什麼東西，但至少對寫字還算有自信……

一直以來……出現在夢裡的人影變得清晰。

她盯著手裡那寫著自己名字的紙，眼淚一滴一滴砸在紙上手上，眼淚的溫度燙得嚇人，胸口很痛……小指也像被火燒著……

「是狐狸……」子瑜的聲音啞著哽著，每出一個音她都覺得自己要被輾碎一般。

小百合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拿出面紙塞給她，但子瑜一點動作也沒有。

她一咬牙，把課本塞進書包裡轉身衝出教室。

「子、子瑜！」

小百合還來不及叫回她，不多時就看見她的身影出現在校門直奔車站。

刷了卡、上了車，這一路上……子瑜吸納著過去那幾個月的記憶，她坐在車廂，眼淚不停地掉，不管怎麼努力用手背抹去都無法停止，她索性任由眼淚滑落，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列車前進的方向。

南大人……

她在心裡呼喚著她。

南大人……請等我。

一離站，她沿著蜿蜒小路不間斷地跑著，她一路爬上長長的石階，直到看見鳥居她一直飄在空中的心才稍微降下來，她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呼吸空氣，就算秋日暑氣淡去她仍然跑得大汗淋漓。

深吸一口氣，她踏入鳥居。

沒有任何的阻礙，但她卻覺得自己找回了記憶空白的其中一枚碎片。

她朝賽錢箱走近，她還記得……她第一次來到這裡是為了躲雨，她看見了狐仙娶親的畫面，最終……她與那個人相遇。

她從書包裡胡亂翻出自己的錢包，把所有的錢都丟進賽錢箱，搖響鈴噹。

＊

南和往常一樣坐在正殿，當她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賽錢箱前時，她的心跳幾乎要停了。

她聽著她搖響鈴噹，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那人想起了過往，她眼睛一熱，那身影此時此刻距離自己是如此地近，近得……彷彿只要伸手就能夠碰觸到一樣，她忍下自己的衝動，努力挺直腰桿維持自己做為主神的尊嚴，抿著唇不發一語地等待她說出自己的願望。

「妳不要我了嗎……」

短短的一句話，南幾乎感覺到整個心被攫住一樣無法呼吸。

「南大人…不要我了嗎……」她的哭聲傳來，南痛苦地流下眼淚。

「不是的……」南嘶啞地低喃，「不是的……」

賽錢箱前的剪影消失，那一瞬間她的心碎了一地，她失神地想要起身阻止子瑜離去，卻被自己絆倒整個人狼狽地哭倒在地。

正殿的側門被人打開，她痛哭著低喊：「姥姥…姥姥……她走了……幫我、幫我留住她……我有話想跟她說、姥姥……」

腳步聲緩緩朝她靠近，下一秒，她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裡。

那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盈滿她的身體，她無法克制地攀著子瑜的身子哭泣。

「我在聽……」她把南抱得緊緊的……好像唯有像這樣感受南的存在、像這樣幾乎要把南揉進骨血裡才能讓她不至於狼狽落淚。

南把臉埋在她的懷裡不停落淚，「我很害怕、害怕……失去妳、害怕妳因為我而死去……我…我……」

一個個吻落在南的頭頂上，柔柔地止住了她的不安，「我也怕……我也很害怕，面對災厄的時候……所有可能會死去、可能會再也見不到妳的時候……」

「但……如果跟南大人在一起的話，就算是害怕也會變成只有一半。」子瑜凝望著她，無比真摯地將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淚水再次盈滿她的眼眶，「如果不是跟南大人在一起……那種感覺比什麼事都來得可怕，嗯，比災厄還要可怕……」

南哭著抱緊她，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裳。

「南大人……」

「嗯……」

「春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賞櫻好嗎？」她問。

「嗯……」南用力點頭。

「夏天的時候…去山裡散散步吧。」

「嗯……」

「秋天……」

南搶下她的話哭著說：「秋天我們去後山看楓葉……冬天我們在廊下賞雪……」

子瑜心頭一動，知道她看見了自己的信。她臉上佈滿淚痕，低頭吻上南的唇，「我愛妳……南大人。」

直到帶眼淚鹹味的吻結束，南頂著哭紅的雙眼，吸著鼻子問她：「妳願意……成為我的巫女、還、還有我的伴侶？」

「……願意，我願意。」子瑜笑了，眼角的淚水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