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太陽雨 (18)

「南大人……！」稍稍回過神來的子瑜撲向緊閉的紙門打算確認南的情況，但馬上就被站在門兩側的沙羅及寅助擋下。

「坐下！」

沙羅的聲音帶著不容分說的魄力，子瑜當時一股氣衝上腦門，外頭火光亂竄，野獸的咆哮四起撼動整座神社，她看見太多剪影從紙門前掠過，她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

她知道現在不是添亂的時候，她有她巫女的工作必須完成才能守護南。

於是她咬緊牙關在座墊上坐下，眼前是發著淡淡金光的金烏與銀兔。

小狐狸們哭喪著臉想要爬到她懷裡，被高大的寅助一把抓起扔到後頭，孩子們縮成一團哭得更大聲了。

「喂、你別太過分了！」子瑜一個氣惱，起身抓住寅助的肩膀。

但男子精壯的身軀豈是她使力就能輕易扳動的，反倒是她自己被沙羅一把扯回坐墊上重新面對兩把武器。

「他不會傷害那兩個小東西，現在把你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體內跟南大人聯繫的法力上，儀式馬上開始。」沙羅的語速很快，語氣裡藏不住某種子瑜無法分辨的渴切。

邊引導子瑜，她邊偷偷拉開紙門往外一探，隨口丟了句，「妳家的主神和姥姥跟另一隻小狐狸還在奮戰，別擔心，還很有精神。」

她那句話就像在公園看見孩子們吵吵鬧鬧玩成一片後產生的想法，絲毫沒有人命關天的迫切。

子瑜忍下想和她爭吵的衝動，直到寅助不再嚇唬小狐狸走回沙羅身邊後，她才憋著一口氣端坐在坐墊上閉上眼，雙手放在膝上，把昨日南交給她的種種步驟在心裡跑過一遍，她試著用無形的手去探觸體內南的法力……試著去想像心底深處有個地方被金黃的法力包圍。

沙羅和寅助坐在兩側，手裡運起體內的法力將長老們佈下的陣法催起，殺戮之氣硬生生被隔絕在外，巫女之間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驚擾人。

子瑜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慢慢流向胸口，小指的紅線逐漸升溫，熟悉力量油然而生，不用睜開眼睛看她就知道是那金黃的法力。

那股暖流從心口延伸到指尖彷彿帶出一縷一縷的金絲拉扯著她的手朝向金烏與銀兔的方向而去，子瑜不知不覺中將原本擺在膝上的手探向金烏銀兔，那些金絲觸手般地纏繞在兩把武器上……

怦怦──

兩手指尖感覺到不屬於自己的鼓動從金絲傳來。

她試著將心底的力量往前推向金烏和銀兔，金絲上的鼓動越來越大，直到那聲音幾乎要佔據子瑜身周時……

突然碰地一聲！金烏與銀兔被強烈的光芒給包圍！

被那聲音轟得坐不穩的子瑜掙扎著瞇起眼睛想要看個究竟，璀璨耀眼的金烏銀兔浮在空中，就算沒人開口子瑜心底也知道……開光的儀式結束了！

沙羅和寅助緩緩起身，一人一邊各自拿起金烏銀兔，子瑜急切地想要從他們手中接過開光後的武器趕去幫助南。

霎時，銀兔的刀鋒毫不留情地架在她脖子上。

事情發展得太過突然，她整個人腦袋空白地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很不錯呢，這把薙刀。」沙羅的聲音冷得刺骨，她臉上明明掛著笑卻讓子瑜心底發寒。

子瑜這才注意到，沙羅德頭頂上有著不屬於人類的狐狸耳朵，她驚愕地往下一看，果然在腰際看見活靈活現的毛絨尾巴，就連寅助的耳朵跟尾巴都顯露無遺！

「你們……！」

沙羅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手一推就把毫無防備的子瑜整個人推倒在地。

「不是來取妳性命的，只要妳不亂跑亂動，事情結束之後妳就可以回去過妳的平凡生活。」

沙羅把玩了一下薙刀最後把刀尖對準子瑜的胸口，一旁的寅助和往常一樣沒有出聲，冷眼看著這一切。

子瑜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但她仍能聽見心跳的鼓動蓋過外面的一切。

「如果無法消滅大蛇的話，你們也會跟著遭殃的，不是嗎？」

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比自己所想得還要鎮定，她小心翼翼端坐起身子，而沙羅只是把那東西架在她胸前，沒有要進一步攻擊她的打算。

沙羅冷笑一聲，「宮大人那邊結束之後就會過來這裡消滅大蛇了。」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南稻生的信仰每況愈下，從幾十年前宮大人就一直勸諫長老把這裡歸給御津倉管轄，結果……哈！南稻生那邊好說歹說才勉強同意聯姻，最後甚至還因為南稻生自己的緣故而失敗！」

沙羅說得越來勁，子瑜便越是緊緊掐著拳頭，雙眼狠狠盯著眼前的女人，半月牙的指印刺進掌心，溫熱的液體浸濕指尖。

「還找來一個毫無血統的平凡人當巫女，昔日威震四方的主神已經落魄到這般田地，不勝唏噓呀～」

這時，從剛剛開始就沒有說話的寅助往前站了一步。

叮鈴──

熟悉的鈴聲劃破外頭纏鬥濃重的殺戮之意，子瑜咬緊牙關看著寅助，「是你……」

「啊……如果那個時候能把南稻生的主神弄傷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我們也能在大戰之前就接手這座破神社。」他沒有把子瑜的指控放在心上，手裡抱著仍在發光的金烏，那光芒刺得子瑜心痛，那痛楚讓她告訴自己必須趕快前往南的身邊。

「總之，等到這場大戰結束之後，御津倉會接管以失敗收場的南稻生，這兩把武器也會也會由我們……！」

不等寅助說完，子瑜猛地向前撲去！

沒有意料到子瑜動作的兩人嚇得一時僵在原地，子瑜一把抓住銀兔的握柄，本就刺眼的光芒登時綻放得更加奪目。

「妳、妳這個瘋子！」沙羅氣得想要一腳踢開她，狐族的力氣之大，那一腳差點就讓子瑜暈了過去，但她死抓著握柄不放，讓沙羅又氣又惱地又多補上幾腳。

回過神的寅助想要出手幫忙，卻被原本窩在後頭的小狐狸給纏上，狐型的雫和司兇猛地咬上寅助的耳朵和脖子，逼得他必須鬆開手上的金烏。

和沙羅纏鬥幾回，子瑜幾乎無法再承受多一次的踢擊，她知道光比力氣她怎麼樣也贏不過沙羅，她必須讓沙羅停下……哪怕只有一秒也好，她必須找到反擊的機會……

在氣力用盡之前，她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用身體撞上銀兔！

溫熱的血液滴在榻榻米上，銀兔的刀鋒刺進子瑜的腹部被鮮紅液體覆蓋，沙羅的身子登時就頓住了，自信滿滿的臉瞬間慘白。

子瑜驀地從懷裡掏出頂端沾血的符紙壓在沙羅身上，大喊她深深刻在腦子裡的口訣。

然而火光竄出的一秒就像被什麼東西給封印了一般消失無蹤，子瑜看著只剩半截的符紙，一股冷意竄上心頭。

「妳手裡拿著很危險的東西啊……混帳！」沙羅給了子瑜一拳，要不是銀兔還插在她體內，她整個人幾乎要飛了出去。

「好險我反應得快……」沙羅低頭俯看早已從肺裡嗆咳出血來的子瑜，嫌惡在臉上展露無遺。

子瑜慌慌張張地本想再從懷裡掏出可能會自傷的那張符，卻聽見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就這麼急著送死嗎，小鬼？」

那人話音剛落，一男一女的淒厲慘叫馬上刺透她的耳膜，她嚇得抬起頭來，兩位她從未見過的女性站在她面前，一人一手將沙羅和寅助整個人高舉過頭，本來趾高氣昂的兩人此時就像落入虎口的小白兔一樣不計形象地大聲呼救。

「時間不多了。」穿著金織薄衫的女子看似只用手微微出力，但下一秒子瑜就看見寅助整個人臉色慘白地從她手裡落下，高壯的男子直接昏倒在地。

身穿銀衫的女人點點頭，用一模一樣的手法掐昏沙羅後，完全不顧她死活地把人丟在寅助上方，銀藍色的眸子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接下來是妳。」金衫女子在子瑜面前蹲下，小狐狸們畏畏縮縮地爬到子瑜身邊想要保護她，但琥珀色的眼眸專注地盯著插在她體內的銀兔上，「會有點痛，忍耐一下。」

子瑜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就一手抵著她的肩膀一手毫不留情地把銀兔從她腹上抽了出來！

小狐狸們嚇得尖叫，子瑜嗆出一口鮮血，下半身頓時血流如注，血液濺上兩個女人的衣裳。

「這還是我第二次看見這麼傻的孩子……」銀衫女子的手馬上護住子瑜的傷口，語氣無奈。

「我同意。」這邊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在子瑜痛到幾乎要昏厥時她感覺到血慢慢被止住，她用失血過多迷迷糊糊的雙眼望向她們，兩人周身閃耀淡淡金光與一旁的金烏銀兔相互輝映，在意識慢慢恢復後，子瑜看著她們在自己面前單膝跪下。

「下令吧，南稻生的巫女。」她們的聲音和諧共鳴，震動子瑜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