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二律背反 (18)

登基大典到來之前，子瑜和南特別跟國務卿說明想要學習拜訪鄰國的外交技巧。

雖然此次的任務僅只是參加典禮，但國務卿也同樣希望羅賽塔能夠藉這次的機會學到日後能派得上用場的外交手段，所以樂得命令專司出訪事宜的重要使節們為兩位殿下上課，就連菲利浦大王子也在得知妹妹勤奮向學的消息後前來分享他的經驗。

有時兩人也會一起到王宮裡的書庫去翻閱外交史和外交策略等等相關的書籍，南會將自己過去讀過的資料以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給子瑜聽，子瑜也提出不少她以前未曾想過的問題。

畢竟這次是兩人第一次參加重要的外交政治場合，緊張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一天早上，莉潔和茱蒂私下和子瑜約了時間要討論後續對羅賽塔行程的安排，於是子瑜早早就起床準備。

「記得穿暖……」仍躺在床上的南看著子瑜已穿戴整齊的背影聲音軟糯地說。

「知道了，再多睡一下。」子瑜親吻她的前額，南勾著她的脖子讓她的唇能與自己的相碰，最後兩人才笑著分開。

為了不引人注意，莉潔和茱蒂只好帶著子瑜回她們的房間討論行程。

按照莉潔的說法，接下來除了幾次的社交活動之外，最重大的行程仍然是鄰國的登基大典。

茱蒂手裡拿著她自己寫下的行程表，一一確認過後補上這麼一句話：「不過在登基大典之後，子瑜小姐請您要開始為春季的射箭大賽作準備。」

「春季的射箭大賽？」

子瑜隱隱約約想起之前似乎的確有跟她提到過這件事，但由於當時時間尚早，她就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依據茱蒂的說法，按照往例，多波爾王國會在春天舉辦射箭大賽。一來是為了祈禱一整年的豐收，二來是為了振奮人民的精神，所以春季射箭大賽並不是貴族獨享的活動，而是開放給全國民眾入場的表演賽。

在狩獵祭上總是成為焦點的羅賽塔自然對獵槍相當熟練，而弓箭也是她的拿手項目，所以常常能在比賽中得到不錯的名次獲得眾人的歡呼，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她年年參與的項目。

多波爾的室外競技場被建造得相當龐大，所以觀眾其實只能看見參賽者的身型而無法窺見其容貌，所以就算人民看得見羅賽塔的英姿，但實際走在路上即使碰上了也很難認出那就是公主殿下，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夠隨便喬裝打扮一下就混入城裡的人群之中。

之前莉潔和茱蒂提到此事時就有問過她是否精於弓箭一事，她過去在市場裡打滾時在特定季節會專門替客人獵捕指定的動物，有時客人並不會給予足夠的裝備像是獵槍之類的東西，她自然也買不起那些，弓箭成了她賺錢的工具之一。

真要說的話，她過去使用弓箭的次數還比獵槍還來得多，至少不用像當時第一次參加狩獵祭一樣需要有專人指導。

但她還是希望能有練習的時間，於是便向兩人提出要求。

「這個我們自然會安排，等您從登基大典回來之後天氣應該也開始回暖了，屆時我們會再請之前指導您獵槍的獵師協助您在戶外進行訓練。」莉潔接過茱蒂手上寫滿行程的牛皮紙說道。

在射箭大賽後基本上就跟之前一樣都是被社交活動填滿，而那些都和子瑜之前所參加的大同小異。

茱蒂看出了子瑜眼裡的愕然，送走她之前面帶微笑地說了句：「這裡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一直重複一直重複。」

子瑜想起之前曾看過一種有個小小舞者站在上頭的音樂盒，只要盒裡的音樂一出就會一直轉動，只能一直轉動，直到音樂停下或裡頭的零件壞掉再也發不出聲音才能停止。

她不自覺想起南的過往和前些日子她苦澀撐起微笑的表情，最後板著臉離了莉潔和茱蒂的房間。

外頭比早上溫暖許多，太陽高掛，她拉緊穿在身上的大衣，呼出一口熱氣。

想要快點回到南身邊……

子瑜離開房間後沒多久，因為身旁熟悉的溫度不在，南翻來覆去地也無法再繼續睡下，於是便起身更衣打算先去書庫裡找點資料順便等子瑜結束。

她在書庫裡待了一小段時間，雖然翻了幾本外交相關的書，但在最後卻一本甜點食譜吸引，她興味盎然地把厚重的外交策略推到一旁，甜點食譜短時間就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從書裡回過神來後她看了一眼窗外，太陽照得外頭的草地一片光亮，她猜想子瑜應該差不多結束了，她將甜點食譜放回書櫃，拿著外交策略準備回房迎接她。

「啊，殿下！」

誰知道才剛離開書庫沒多久南便聽見子瑜呼喚她的聲音。

她手裡抱著書轉頭一看，正好迎上朝她跑來的子瑜。

「剛看完書嗎？」

子瑜的笑容如暖陽般燦爛，讓南不自覺伸手捏捏她柔軟的臉頰，惹得她輕笑出聲，大手貼在南的手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談完了？」南柔聲笑道。

子瑜點點頭，一手自然地接過她手上厚重的外交策略，另一手牽著她一起踱回房裡。

「說了之後的一些行程和春季射箭大賽的事。」

「射箭大賽？」南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但她從未參加過多波爾王國舉辦的射箭大賽，不管是作為觀眾還是作為眷屬，那並不是她能踏足的地方。所以儘管她知道，卻從未想要留心過。

「殿下會來幫我加油嗎？」子瑜湊近她問，語氣裡藏著幾分期待。

子瑜的問話讓南一愣，正巧她們抵達了房門口，她滿臉通紅地拉著子瑜進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轉身把子瑜抱了個滿懷。

「我很期待。」她想像子瑜在場上張弓放箭的身姿，語氣不由得輕快飛揚起來。

子瑜低頭在南頭頂落下無數個吻，笑聲牽引著身子輕顫，「我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登基大典舉辦的日期是在新年過後，大典的前一天子瑜和南一早便整裝上了馬車，同行的莉潔和茱蒂跟往常一樣坐在車伕兩旁，多波爾的外交使節們則帶著賀裡坐上另兩輛馬車，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前往鄰國拉斐。

雖說是鄰國，但坐馬車至少也要五個小時的車程，比起當天匆忙趕往拉斐，子瑜和南決定前一天先抵達拉斐好好休息，隔天參加完登基大典後再坐馬車回程。

這是子瑜和南第一次造訪拉斐這個城市，她們對拉斐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書本裡所說的是個盛產小麥的金黃之城。

剛抵達拉斐時春日初至，穀物未播，整座城本應處於灰撲撲的色調之中，卻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明亮充滿生機，彷彿所有人都準備好迎接新王和新的未來。

子瑜和南下榻於拉斐城裡專門接待貴族的旅店，由於舟車勞頓了一整天，一行人在餐廳吃飽喝足後便早早回到房裡，莉潔和茱蒂也在替子瑜與南整頓完行李後離開房間不打擾她們休息。

洗完澡後的兩人舒舒服服地窩在床上聊著些不著邊際的話，路途太過疲憊讓她們連思考的力氣也被消耗殆盡，壁爐裡火焰靜靜燃燒，偶爾傳來清脆的劈啪聲。

兩人面對面躺著，子瑜的手指纏繞著南細軟的髮絲，有時穿過髮間揉揉她的臉頰，有時調皮卻不失溫柔地吻上她的額。

南玩著她空著的手，大大的手掌與自己的掌心相貼，最後十指緊扣讓兩人傳來淺淺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在笑鬧之中沉沉睡去。

夜裡爐火漸弱，初春夜晚的寒意從窗縫鑽進房裡，漸漸吞吃掉裡頭的溫度，並未蓋上被子的兩人躺在床上切身感受到那股冷冽，Mina打了個寒顫從睡夢中驚醒，那動作也讓子瑜睜開惺忪睡眼。

「好冷……」南的雙手環抱在胸前難受地看向壁爐，裡頭還燃燒著小團火焰，但明顯不比臨睡前旺盛，更不用說她們沒有蓋上冬季加厚的羊毛毯，自然被溫度給喚醒。

子瑜和南馬上掀開羊毛毯躺進裡頭，子瑜拍拍自己的胸口讓南安靠在其上，接著不作聲地用手包住南冰冷的手溫柔摩娑，直到溫度漸熱她才露出滿意的微笑。

「再等一下就暖了。」

子瑜把她摟在懷裡，柔和的中音傳進南耳中，彷彿羽毛輕撫心尖讓南不禁紅了臉。

「子瑜現在還會冷嗎？」

子瑜搖搖頭，「抱著妳很溫暖。」

南環住她的腰，心滿意足地窩在她胸前長舒一口氣，「我也是……」

南聽見頭頂傳來淺淺的笑聲，耳邊的心跳也清晰可聞，她抬頭迎上子瑜滿是柔情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她的臉。

子瑜覆上她的手，將自己的吻落在南的掌心之中，唇掌相碰的瞬間令南的心跳加速，她看見戀人眼裡三分調皮七分溫柔的情感，不由得抿緊雙唇希望自己臉紅的模樣能夠藏進夜裡。

聽著子瑜平穩的心跳聲在耳邊奏響，南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某個一直出現在腦海裡的念頭閃過，南緩緩開口。

「子瑜……」

「嗯？」

「可以……喊我的名字嗎？」

南希望自己的語氣沒有因為害羞而顫抖，她低垂著頭，自然也無法見到子瑜的表情。

「南……」

熟悉的中音此刻變得微微顫抖，像盛載了太多情意的小船在汪洋之中搖搖晃晃駛進她的耳畔，環抱住南的雙臂摟緊，她聽見耳邊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快上幾分，知道那是戀人害羞的訊號不禁令她幸福地扯開一抹笑，眼淚不自覺奪眶而出。

子瑜溫柔地吻去她的淚，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拇指愛憐地摩娑著她的臉頰，惹得她輕笑出聲。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子瑜低頭吻了她的額小聲說。

南點點頭，「晚安，子瑜。」

「晚安，南……」

隔天一大早兩人在莉潔和茱蒂的協助下著裝完畢，低調的華服搭配得宜，既不會搶了主人的風采也能善盡賓客之儀，使節們也早早就準備就緒。

一行人搭著馬車進入城堡，下車後隨行人員扛著一箱又一箱的賀禮跟著另一組僕役離開卸下行李。謁見的隊伍裡，使節在後，子瑜與南在前，至於莉潔和茱蒂則安安份份地走在兩位殿下的斜後方。

他們被管家帶進大廳，子瑜和南不著痕跡地飛快掃過眼前的景象，裡頭有不少看起來是拉斐重要大臣的人們齊聚，也有穿著不同風格服侍的男男女女應是其他國家的王族或使節，至於站在最上頭王座的……想必就是新王愛德華。

他本人身形高瘦穿著亮麗卻不失優雅，手握獅頭權杖，皇冠被一旁穿戴整齊的男子捧在鵝毛軟墊上，大紅色的軟墊讓上頭的王冠更加耀眼奪目。

愛德華目光柔和可親，一見多波爾一行人入殿馬上出聲招呼，他的聲音宏亮與他整個人文弱的形象有些反差不禁讓子瑜和南愣了一下。

「多波爾王國的羅賽塔殿下，久違了，感謝您特地前來拉斐參加登基大典。」愛德華向子瑜欠身，語氣穩重流暢，一點也不像初登王位之人，令子瑜有些驚訝。

但子瑜很快就自然而然地接過愛德華的話。

她先是與南一同欠身向新王表達祝賀之情，接著轉達多波爾國王的心意，同時強調多波爾與拉斐之間作為友邦的堅定情誼和默契，希望不只在先王時代兩國能合作無間，在新王登基後也能共譜未來。

愛德華露出自信的微笑，欠身接受子瑜的祝賀也表示一定會與多波爾發展更多不同的可能性。

子瑜和南被引導到大臣對面不同穿衣風格的人群中，之後陸續又有好幾組人前來祝賀，同樣也被引導到這區。

直到最後一組人抵達，一名看起來像教宗的莊嚴男子從王座旁走出，子瑜心裡愕然地看著他的出現，儘管臉上表情處變不驚，但她想著自己剛才有沒有看見那個人躲在哪裡。

登基大典正式開始後，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的子瑜和南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發生的每一幕。

愛德華王在眾人面前做了許多儀式，政教合一的拉斐有很大一部份的權力是由教宗把持，就連新王也必須在教宗的祝福及加護下才算完成登基儀式，這同時也意味著，新王是「被神認可」的國王。

授予王冠的儀式大概在中午左右才進行，但這結束後不只是拉斐的大臣必須繼續留下領受教宗的指示，新王也沒有任何時間可以休息，他必須留在王座繼續接受教宗的教誨。

至於其他國家的賓客則會被帶到宴會廳享用餐食，隨行的僕人則被帶往僕人的餐廳用餐。

進入宴會廳時，子瑜一邊在心裡鬆了口氣一邊替南拿了杯雞尾酒，剛才教宗幾乎毫不間斷地講了好幾個小時，要不是作為公主的責任讓她堅持著心神，就怕她隨時都可能倒下呼呼大睡。

「辛苦了。」子瑜小聲地說，拿著手裡的雞尾酒與南碰杯。

「妳也辛苦了。」南早已從子瑜眼裡看出她的疲態，但對於她能堅持到最後感到相當滿意，她抿了幾口雞尾酒，杯緣的弧度相輝映似地讓她露出笑容。

雖說是午宴，但其實並不是一般的正餐宴會，而是更像舞會晚宴那樣的活動，樂隊在此表演歌曲，想要放鬆休息的人可以在一旁的沙發上休憩，想要跳舞的人也進入樂隊前的大片空地踩踏在音符之上，也有不少人拿著自己的餐點站著閒聊果腹。

「南…」那聲呼喚才剛出口，子瑜對上南的視線不由得兩頰發燙，心跳加速，她別過頭繼續說：「那個…南、妳、餓了嗎？」

南被她突如其來的呼喚弄得臉色緋紅，她看看兩人手裡幾乎見底的雞尾酒，早上她們因為太過緊張的關係在旅館裡只吃了簡單的早餐，這個時間點她也的確餓了。

南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後大著膽子挽住子瑜的手，「我們去拿點東西吃吧，吃完之後……還能再跳一支舞，之類的……」南抬頭看著子瑜，知道她和自己一樣為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害羞令南心動不已。

在用餐的途中不少他國人士前來向她們打招呼，有些人是認出了她們的身分想要攀談交好，而有些是想請她們共舞，特別是頂著「多波爾王國的羅賽塔公主」之名的子瑜，更是邀約者眾多。

這期間子瑜全程牽著南的手，兩人互相應和極有默契地回覆眾人的問題；至於共舞一事子瑜全都以「要跟妻子跳舞」為由婉拒，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

一群人圍繞著她們叨叨絮絮又講上一兩個鐘頭才肯滿足離開，子瑜和南對看一眼，對彼此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

子瑜輕咳幾聲，煞有介事地將手遞到南面前，「這位美麗的女士，請問我有這個榮幸與您共舞嗎？」

南被她的語氣和模樣給逗笑了，她半掩著嘴雙肩微微顫抖，將自己的手放在子瑜手上。

「如果讓我失望了可就沒有第二次了喔。」

子瑜嘴角的弧度拉長揚起，嘴裡說著誇張的話，但眼裡卻滿是幸福與柔情，「關於這一點還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曾接受過一位舞技優雅的女士的嚴格指導，若我沒有達到她的標準，您斷不會在這種場合見到我的。」

燦爛的笑容在南的臉上綻放，若她們倆單獨待在房裡肯定會同時大笑出聲，但為了遵守禮儀，南努力抿著嘴壓下隨時可能脫口而出的笑聲。

子瑜牽著她的手慢慢踱向跳舞的人群之中，她們搭上彼此的腰與肩，隨著輕柔和緩的樂音邁出舞步。

她們望進彼此眼裡，交換著無聲的情話，此時此刻唯有對方的身影映照在自己眼中，不想移開，也捨不得移開。

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子瑜知道自己絕對會低下頭親吻戀人的唇，像在回應子瑜的念想，南抿了抿紅潤的雙唇，把頭靠在她的胸前，兩人貼著彼此隨音樂擺盪。

「心跳…跳得好快呢。」南的聲音在她胸前傳來震動共鳴讓子瑜有些麻癢，她腆紅著臉低頭望著南，發現她的耳根也紅了大半。

「因為…跟妳在一起……」子瑜的回應細如蚊聲，想情人的絮語只在她們之間迴盪。

南的身子因她的話語微微一震，子瑜看見自己的禮服領口出現一抹意外擦過的淡口紅印，南把臉埋進她的胸前，絲毫不想在這一刻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