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二律背反 (14)

互訴情意後的兩人並不如她們所想的馬上墜入轟轟烈烈的情與愛之中將自己燃燒殆盡，相反的，在直面自己和對方的感情之後，她們比過去更加感覺到對方在心中的分量，也更加感覺到……自己在愛情那片天空裡究竟多麼像雛鳥一樣青澀笨拙地想要展翅飛翔。

那天之後，南與子瑜晨間的聚會依舊進行著，為了想要多點時間相伴，她們選擇在莉潔等人結束替子瑜的更衣後再碰面，這樣不只能正大光明地進出子瑜的房間，莉潔等人也只會困惑子瑜與殿下的好感情而不會懷疑到殿下是否知曉子瑜的身分上頭。

幾次良好的政務和社交經驗也打響了「羅賽塔公主」在王宮裡的口碑，不只是國務卿會將能力相符的案件交給她處理，就連專司重要社交場合的大王子偶爾也會將一些活動交給妹妹參與。

每天早上完美妝成羅賽塔的模樣，在房裡與南共進早餐，接下來大半的時間子瑜會在房裡和南討論政務抑或是接受她的學科指導，下午她們通常會到沒什麼人跡的庭院喝個下午茶放鬆，偶爾兩人會坐上馬車到附近的湖畔散步野餐。

乍聽之下和過去並無太大的區別，但兩人都知道，從那天起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討論政務時，兩人時不時會從文件裡抬起頭望向對方，只是短短幾秒的目光交錯就足以令她們心臟怦怦跳上好一陣子。

明明單獨在房裡，子瑜卻也隔著桌子偷偷摸摸靠近南放在桌上的手，害羞地勾住她的小指，當南紅著臉從文件裡抬頭時，只能看見坐在對面的子瑜把臉埋在紙張裡，一點也不敢看她，唯有勾著的小指被緊了緊讓南為了掩飾害羞而輕咳幾聲。

不管是在庭院還是在湖畔散步時她們總會假意在雙手自然擺動時靠近對方的手，直到手背擦過才羞得縮回去。

某一次在湖邊又經歷了一回同樣的事。

不過這一次的結果並不是各自珍惜地捧著接觸到的那隻手暗自竊喜，子瑜鼓起勇氣在南把手收回之前牽住了她。

她感覺到南的手在一瞬間變得僵硬，她害怕自己做錯了事，眼角餘光瞥向南方向的同時，掌心裡比自己小了點的手慢慢收攏，扣住了她的手，也扣住了她的心。

南低垂著面容，子瑜看見她的耳根紅得明顯，那可愛的模樣讓子瑜止不住地揚起嘴角，放心又心情愉快地牽著她慢慢在湖畔周圍散步。

那天在回程的馬車裡子瑜依舊笑盈盈地望著南，儘管換來一句言不由衷的「妳笑得好奇怪」，她還是感到相當幸福，因為南通紅的耳朵就連在那時也還未完全消退。

僕人們有時能看見兩位殿下肩並著肩坐在庭院裡說話，有時在長廊上，有時在彼此的門前。低低淺淺的話語難以捕捉，彷彿被春風帶著走的情人絮語，只有她們才知道話裡的內容，但她們臉上的笑容既深情且溫柔，令人光是看著就心頭溫暖。

「羅賽塔殿下」偶爾會出現在廚房，出現的原因通常都是因為「南殿下」。

肉桂捲、莓茶、橙子醬是標準配備，還有最近南殿下的新歡「莓果塔」。雖然僕人們總對她說殿下只需要搖鈴由他們送過去就好，但「羅賽塔殿下」似乎樂得這麼做，他們也就不阻止她為夫人親力親為了。

漸漸地，肉桂捲、莓茶、橙子醬以及莓果塔這四樣東西成了公主與夫人的專屬下午茶套餐。

幫忙整理南殿下房間的僕人也發現，這陣子殿下的房間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總是毫無色調變化的房間擺上了花瓶，裡頭插著看起來是採摘來的不同花朵，鮮豔燦爛，是這個時節盛開的花種，裡頭的花也被照料得很好，為死氣沉沉的房間添了光亮與生機。

這才有人想起前些日子看見「羅賽塔殿下」和宮裡的園丁聊得開心，離去前手裡還拿著從花圃摘採的花朵，他們這才恍然大悟那花瓶裡的花朵究竟從何而來。

這陣子她們倆必須一同出席社交活動的場合也多了起來，而「羅賽塔公主」疼愛自己的妻子已是近來社交圈公認的事實同時也是熱門話題，另一話題自然也就倒向「公主的轉變」。

不管是社交活動的表現還是對自己夫人的態度全都改頭換面似的令人印象深刻，儘管對於這一切目前都僅止於眾說紛紜的謠言，至少現階段再也沒有人敢在公主的面前詆毀傷害公主夫人。

順道一提的是，「雷莫瓦德的少女」這瓶酒也在貴族之間廣為流傳，不少人著迷於它的風情萬種與美好餘韻，進而讓「羅賽塔公主」為它命名的過程也成了眾人津津樂道的佳話。

國內外各種風聲傳入國王與王后耳裡讓他們相當欣慰於女兒的突然開竅，不只是好好地為國家打穩社交基礎，也為國內的政務盡了不少心力，甚至公主與夫人還為國內政務親自出巡了幾次，這種種也讓國務卿對公主與夫人讚譽有加。

接近一年的年末，王國上上下下都忙著準備迎接新年的慶典。

王城被布置得華美富麗，就連每個僕人們的房間都擺上精美的裝飾，令人看得心情愉悅。

這一年過後，距離子瑜卸下「羅賽塔」身分的日子也又更近了些。

子瑜望著鏡子搖搖頭，不希望自己負面的情緒影響今天與南的約會。

她們約好了下午要去城裡走走，莉潔和茱蒂自然隨侍在側，不過早上她們要先跟國王與王后共進早餐，等等她就要出發去餐廳了。

叩叩叩──

三響規律的敲門聲傳來，子瑜早已熟悉那聲音，嘴角勾著笑就前去應門。

「早安。」

當南的容顏映入眼簾時，子瑜唇角的弧度延伸出一抹帶著喜悅甚至迷人的微笑。

南被那笑容弄得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她馬上察覺自己的失態，站在門口趕緊問了句「要出發了嗎？」

「嗯，我準備好了。」子瑜才剛踏出房門，莉潔和茱蒂就從左側的長廊迎向她們。

「殿下。」兩人畢恭畢敬地拎起衣襬向子瑜與南致意。

「我們走吧。」子瑜向她們點點頭，與南領在前方，莉潔與茱蒂向往常一樣跟在後頭，一行四人一同朝餐廳走去。

這段時間就算再怎麼有疙瘩，莉潔也算是習慣南與子瑜同時出現的場景，臉上的表情也比最初大力反對時平靜許多，子瑜猜想或許是確實感受到她及南在「羅賽塔殿下」社交圈上的拓展與收穫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一定，但她實際上是怎麼想的子瑜也無法深究，最後也就選擇不去深思了。

子瑜和南一踏入餐廳就被先行入座的國王與王后催促著坐下，他們的心情看起來相當不錯，國王的笑容都從大鬍子裡探出頭來。

僕人們一一將殿下們的餐點送上，除了麵包、奶油、果醬、熱茶等等的基本餐食之外，還有幾道蛋料理、燻火腿及各式起司，橙子醬這次沒等子瑜有所動作，僕人們就明事理地擺在南的面前，子瑜滿意地露出微笑。

「吃吧吃吧。」國王揮手招呼她們快點用餐。

南先行一步夾了兩個小圓麵包到子瑜的盤子上，她原以為對熱愛麵包的子瑜來說，只要有麵包就萬事滿足了，但事實不然，南發現她對小圓麵包情有獨鍾，總是同時抹上草莓醬及藍莓醬一起享用，細細咀嚼的同時帶有淡淡麥香的小圓麵包配上莓果的酸甜滋味，是她最喜歡的組合，在兩人單獨享用早餐時，子瑜就曾像孩子獻寶一樣弄給她吃過幾次，相當美味。

看著盤裡的小圓麵包，子瑜扯開笑容用嘴型對一旁的南說了聲「謝謝」，那舉動自然是讓南別過臉低低回了句「快吃吧」，將這一切互動看在眼裡的國王王后滿意地笑了笑。

席間四人閒聊著王城裡的大小事，偶爾穿插一些貴族間無傷大雅的小八卦，直到四人都用完餐開始喝茶之後，王后將雙手靠在桌上，下巴抵在其上興味盎然地望著她們倆。

「羅賽塔，南，我們這裡有個提議想要聽聽妳們的意見。」王后的語調有些興奮期待，子瑜和南不禁對看了一眼，王后從來沒有像這樣對她們「提議」，更不用說有「聽聽她們的意見」這個環節了。

由於不知道王后會出些什麼樣的牌，兩人交換了眼神，決定先洗耳恭聽。

「妳們有想過……要搬進同一個房間了嗎？」

王后的「提議」讓子瑜和南愣在原地。

子瑜感覺心臟不斷把溫熱的血液打上她的腦袋，她無法克制自己的臉色緋紅，尷尬地用手扇著風別開面對王后的視線，下意識躲避的結果就是和一旁滿臉通紅的南四目相對。

王后也沒催促她們，反而像個剛知曉女兒戀情的熱切母親一樣難掩喜悅地說著：「妳們最近也處得不錯，本來嘛……結婚後分房就是件讓人難過的事，現在既然妳們感情變好了，是不是可以考慮看看呢？當初想讓妳們住的房間一直都準備著喔，隨時都可以住進去。」

國王也認同地點點頭。

站在餐廳後方的莉潔腦袋亂成一團，她一心煩惱南會因此知道子瑜的真實身分，但由於提議的人是國王與王后，她斷不可能在這種場合說些什麼。

倒不如說……這件事從王后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刻就已成定局，她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她只能安慰自己子瑜能夠巧妙地隱藏自己的身分。

「殿下……」子瑜用只有南能聽見的聲音呼喚她，眼裡詢問著她的意願。

「我不…反對……」交出自己答案的南垂下目光，甚少像這樣表達意願的南不自覺地按按自己的臉頰，希望能讓熱度趕快消退，但子瑜看著她裸露的耳朵泛紅，知道自己要不是處在眼下這個場合，絕對會想要伸手摸摸南的耳朵。

她嚥了口口水重新面對國王與王后，「就照父王和母后說的辦吧。」

這話說得有些顫抖，但光是要努力在害羞到不行的情況下鎮定地向國王王后做出回應，子瑜已經用盡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