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二律背反 (12)

終於！！！！！！

準備古連公爵晚會的這段日子確實如南所說的一樣，除了嚴格的訓練以外還是嚴格的訓練。

而且晨間指導的時間也改成在莉潔等人替子瑜打扮完之後，等於她們有更多的時間討論晚宴禮儀和新派下來的政務。

羅賽塔的房裡能供她們閱讀討論的地方只有一張小茶桌和梳妝台，子瑜可以肯定閱讀並非她的日常愛好，積了灰的書櫃上擺了各式奇異收藏常但一本書也沒有，衣櫥之大但因為現階段衣服都被莉潔和茱蒂保管著所以李頭可以說是空空如也，但據她們所言公主的衣服已經多到有獨立一間的大衣帽間。

第一次談論政務時茶桌上還能放得下國務卿交給她們的資料，但這次的資料量較大，兩人除了茶桌之外連床鋪也用上了。

今天一結束禮儀指導後，她們便在茶桌旁坐下，桌上和床上都擺放著資料，子瑜一邊將相關的問題註記，而南則在補充資料裡頭尋找她覺得有用的情報。

書寫和翻閱的聲音填滿整個空間，淺淺的呼吸聲夾雜其間，偶爾能聽見兩人關於議題的交談，除此之外便是寂靜。

南的目光熟練地追逐文字，資料在她手裡一份又一份地解決，必要的情報也被彙整在另一張紙上，只有在偶爾……很偶爾的時候，她的視線會越過紙張落在眼前的子瑜身上。

儘管化著羅賽塔的妝容，但她專注的神情、望著自己的柔情、呼喚她的溫柔嗓音，全都讓子瑜在她心裡佔據著特別的位置。

南一直都清楚地知道這人和羅賽塔之間有著天壤之別，她心裡甚至有股莫名的自信……她相信就算子瑜和羅賽塔同時出現在自己眼前，她也絕對不會認不得子瑜的模樣。

「殿下？」子瑜的聲音傳來，把南給嚇了一跳，這才恍恍回過神。

「我臉上有東西嗎？」子瑜歪著頭笑了，南不禁紅了臉輕咳幾聲趕緊別過視線。

「不、什麼也沒有……」

似乎誤以為南是因為感到疲累才會看著她發呆，子瑜起身伸了個懶腰望著窗外說：「弄了這個久也差不多累了，不如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哎？」

子瑜蹲低了身子，像大狗一樣伏在桌面上笑道：「去散步吧，回來的時候再一起喝杯茶，怎麼樣？」

聽著子瑜的邀約，南的腦中不知不覺便浮現那午後散步的悠閒時光，她的嘴角勾起微笑點頭同意，但還是用鵝毛筆敲了一下子瑜的頭：「沒有哪個國家的禮儀是可以趴在桌上的喔，子瑜小姐。」

鵝毛掃過前額的搔癢感讓子瑜羞赧地笑了。

兩人起了身步出房門，陽光正好過了最熱的時刻，她們從長廊一路朝側翼連結著庭院的石梯走去，那個地方甚少有人經過，是子瑜偶爾偷閒時會使用的道路，恰好能讓她們的行動不被發現。

下樓時子瑜朝南伸出一隻手，南愣愣望著她，一時間不知她這動作的用意。

「殿下，這裡的樓梯比較陡，還是牽著我下樓吧。」

南抿緊唇，心頭微動想起過去兩人牽手的畫面，有點嘴硬地回道：「不用擔心，我自己會留心的。妳不也穿著高跟鞋嗎？」

子瑜微微撩起裙襬，小麥色的腳踝頓時出現在南的眼前，南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幾分。

「因為怕我走不習慣，除了宴會和活動外的場合莉潔她們給我的鞋跟都比較低。」她得意地笑了，好看的眉眼彎起，直接將午後的時間給點亮。

南紅著臉用手輕拍了子瑜提著裙襬的手背，「趕、趕緊放下，太不合身分了。」

「呃、是、是。」子瑜聽話地把手放下，雖然知道撩起裙襬不合禮儀，但也不明白為何南會感覺有些急躁。

見子瑜站在她的下一階台階上等她，南遲疑了一下，最終難為情地伸出手挽著子瑜的手臂小聲地說，「這樣…好一點……」

沒想到南會挽著她的手如此貼近自己，子瑜的心在一瞬間全亂了套。

她的身體僵硬，費了十二萬分的力氣才讓臉上的表情保持鎮定，但她卻仍舊無法克制熱度竄上自己的臉頰和耳根，只希望南不要馬上抬頭發現自己的失態。

「那……我們下樓吧。」她摸摸鼻子努力穩住聲音，但南手心的溫度貼著她的手臂傳來，她覺得她的腦袋幾乎要融化了，樓梯間吹來的微風一點也沒有幫助。

子瑜情不自禁地往南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好也抬起頭迎向她的視線，南澄澈的眸子困惑地眨呀眨，小臉帶著淡淡的粉紅令人看得入迷，只見她一對上子瑜的目光有些慌張地問道：「怎、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子瑜克制地搖搖頭。

走下最後一階台階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因為害羞尷尬而鬆了手，手上殘留的溫度讓她們也同時因失落而微微嘆息。

希望散步的時間能夠再長一點……

她們忍不住在心裡如此期望著一起朝庭院走去。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段時間國務卿分派給子瑜近乎作業的政務也得到了不錯的迴響，讓他本人甚是滿意，甚至在一次的早餐會上向國王王后以及大王子稟報此事，當時同樣在場的南也為子瑜感到高興。

古連公爵的晚宴當天，兩人都盛裝打扮並共乘同一輛馬車。

坐在馬伕位旁的莉潔並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連眼神都少了點氣焰，這也是南第一次在沒有受到莉潔阻攔的情況下和子瑜同進同出，這也讓她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莉潔還好嗎？」在馬車上南半是困惑半是擔心地問。

一時間，子瑜想起當時莉潔朝她丟來的那些言語。

幽靈、替代品等等的怨聲一下就回到了她的腦內，她搖搖頭把那些記憶甩開，在那之後她的確不知道為何莉潔說的會和她做的有那麼大的出入。

子瑜嘆了口氣看向窗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話題在兩人之間便無疾而終地隨風而去。

古連公爵的宅邸富麗堂皇，比起過去子瑜參加過的任何晚宴都來得更加奢華氣派，她一邊扶著南從馬車上下來一邊為接下來的行程感到憂心忡忡。

「公主殿下，這邊請。」領頭的男子是個穿著俐落的中年紳士，估計是古連家的管家。

子瑜和南以及兩位女僕隨著他的腳步一起進了晚宴廳，霎時樂器聲、人聲、酒杯碰撞的聲音佔據了她們的聽覺，她們不自覺靠在一起，彷彿這樣更能在這片汪洋裡前行。

「殿下，古連公爵已經等候您多時，請隨我來。」男子面帶笑容地帶著她和南一路往會場的深處走去，最裡頭有一處沙發座椅，上頭坐滿了談笑風生的男女，年齡遍布也廣，一注意到子瑜和南的出現就有不少人起身應和。

「殿下殿下殿下，哎呀，這可好久不見了呀。」一位身型壯碩的第一個起身和她握手，子瑜看過古連公爵的照片，知道這位並非公爵本人，但卻又不知道此人是誰，只好帶著羅賽塔的招牌笑容客氣地笑著。

「莫桑子爵。」南在她身邊帶著微笑用只有她倆能聽見的聲音傳遞訊息，子瑜馬上就反應過來接過那人的名字寒暄幾句。

在莫桑子爵之後古連公爵本人連同他的妻子一同出現在兩人面前。

古連公爵本人留著一頭白短髮，就連修剪整齊的落腮鬍也是雪白的，雖然臉上帶笑但目光銳利如鷹，子瑜馬上就本能地全身警戒，臉上的笑容一點也沒有鬆懈。

「殿下，許久未見，又長高了不少呢。」古連公爵笑著向她伸出手。

子瑜握上那藏在白手套下有力又厚實的手，她從茱蒂口中知道羅賽塔以往甚少參加古連公爵的晚宴，畢竟晚宴的諸多禮儀和她的調性不搭，最後一次參加已經是五年前了，但這之間古連夫妻和羅賽塔依舊有在見面的場合便是迎接新年的迎新晚宴。

距離上一次的迎新晚宴已經過了七個月之久，時序已進入下半年。

子瑜有禮地上下搖晃幾下一邊回應：「已經過了會再長的年紀了。倒是公爵和夫人看起來依舊年輕有精神，我也就安心了。」說罷還露出真誠感到開心的微笑令公爵和夫人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些許。

公爵的視線從子瑜移到一旁的南身上，饒富興味地問：「殿下，不向我們介紹一下您旁邊這位嗎？」

雖然語氣恭敬，但子瑜聽出了裡頭探尋八卦的意圖，她看著公爵夫人裝模作樣地用手肘悄悄頂了公爵一下，但半掩在扇子下的目光如炬，一點也不像是隨意問起的問題。

子瑜看了南一眼，只見她回望著她，眼裡早有心理準備。

羅賽塔的笑容依舊，她退了半步護著南一起向前，「這位是我的妻子，南殿下。」

「久仰公爵和夫人的大名。」南的語氣清澈柔和，提起裙襬向公爵夫婦致意。

兩人雖對南滿意地點點頭，但似乎有更多問題想提出，他們笑著把子瑜和南請入座，周遭的人雖然都想來搭話，但礙於公爵的面子所以都乖乖不敢打擾，彷彿那裡多了個結界般的空間一樣。

「這三年多來一直都沒機會與南殿下見面，今天這個場合能遇見您是我與內人莫大的榮幸。」公爵話雖如此，但言下之意卻是明明白白指著羅賽塔這三年來一點也沒有想要把南介紹給社交界裡任何人的打算。

「話又說回來，敝人我真的感到相當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您……？」公爵的話未說完，語氣輕鬆但卻暗暗把矛頭轉向南，子瑜自然知道他在問些什麼，就算不是羅賽塔，子瑜也覺得心被刺了幾下，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不，或許就因為不是羅賽塔，她才會為南所經歷的一切感到受傷。

南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緊張，雙手適時地挽住她穩定她的心情。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面問她這樣的問題，子瑜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拍拍南的手，臉上的表情並未崩去，轉而換上略為歉疚的笑容帶著年輕少女不諳世事的餘韻。

「公爵也知道……我也算自由自在慣了的人，不過……在外頭胡鬧久了總有乏的一天，」說著，她的視線一邊落在一旁的南身上，眼裡的笑意變得溫柔，但她的心卻不自覺地感到抗拒，她努力壓下那樣的感受繼續說：「但南殿下一直不離不棄地等著我，當時我就覺得『啊……自己的歸所在這裡呀』，有這樣的體悟呢。」

公爵聽著她真摯的故事，他並不是沒有年輕過，自然，這樣的情況也發生過在放浪形骸最終回心轉意的貴族身上，一點也不是新鮮事，從這位一直都不把國家和婚姻放在眼裡的公主口中聽見還是令人大感愛情的力量之偉大。

子瑜的臉上堆滿笑容看著公爵的表情和眼神在面前快速變化，在市場裡打滾久了，對於這種故事她可以說是信手捻來，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但剛剛那瞬間，子瑜感覺那些話彷彿是羅賽塔在對南說的一樣，讓她的心感到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旁的南一眼，只見她的表情毫無變化地笑著，彷彿剛才她在說的不過是「今天的天氣真好」這樣的閒話家常。

「這還真是段佳話呢，」夫人收起扇子笑彎了眼，「不過，殿下這也叫得太生疏了點，畢竟是已經夫妻了，這樣是否有點疏遠呢？」聲音溫柔婉約，舉止從容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千金小姐出身。

夫人的話讓子瑜一震，她也感覺到挽著自己的南不自然地僵硬起來，但眼下公爵和夫人都在看，而確實……若公爵和夫人是因為她這段時間護著南的舉止而知道了她的轉變，那麼稱呼也是無法忽視的一環。

子瑜望著坐在身邊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南……現在的她，要用「羅賽塔」的身分呼喊南的名字，這讓子瑜下意識地感到排斥卻心慌地不知該如何巧妙避開。

儘管臉上的表情沒變，但子瑜心裡早已千迴百轉地兜了好幾圈。

子瑜的手緩緩覆上南的，烏黑圓潤的眸子映照著她的面容，就算她希望南能夠知道……此刻呼喚她的人，是她，但頂著羅賽塔外表的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是否真的進到南的心裡。

「南……」好聽的中音微微顫抖，那一刻，彷彿她退去了羅賽塔的面具，在南眼前的只有子瑜而已。

南微微睜大雙眼，那熟悉的嗓音溫柔地流進耳裡，她不由得緊了緊挽著子瑜的雙手，像要抓住那轉瞬即逝的呼喚將它攢在懷中。

儘管是在這樣的場合，但這是第一次，子瑜像這樣呼喚她的名字。

她想要回應她的呼喚，但在第一個單音從舌尖呼之欲出時，她的理智攔住了她，這個場合……並不是能夠讓她這麼做的時刻。

南嚥下那聲呼喚看著子瑜，就算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她還是緩緩開口。

「羅…賽塔。」

她努力讓那聲呼喚聽起來像一般夫妻一樣親密，卻也同時感覺到自己內心的難受和排斥，甚至也感覺到了子瑜身子傳來的僵硬。

這是第一次子瑜聽見南叫著羅賽塔的名字，並不是「羅賽塔公主」抑或是「羅賽塔殿下」。

那聲「羅賽塔」和夢裡的那聲呼喚重疊在一起，莉潔對她的各種指稱歷歷在目，子瑜一陣暈眩，就算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演戲，就算她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她仍沒想過自己會動搖得如此厲害。

「兩位還是會害羞呢。」夫人笑著說，彷彿在看一對新婚的小夫妻一樣。

夫人的聲音勘勘把子瑜拉回現實，她拾起踉蹌落下的心，擺上羅賽塔的姿態露出抱歉又靦腆的微笑，恰如其分，「……讓公爵和夫人見笑了，我們還不太習慣。」

「別擔心，叫久了就習慣了。」夫人又張開扇子，儼然像個指導後輩的婚姻前輩一樣，子瑜和南只是有禮地連連稱是又多寒暄了幾句便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接下來的行程子瑜盡量讓自己保持得心如止水，南挽著她手的溫度讓她既想靠近又覺得掙扎……

──妳不要以為自己真的成了「羅賽塔殿下」。

──妳不過是個幽靈……『子瑜』並不存在，妳只是殿下的替代品。

莉潔的聲音盤旋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明明過去……自己從未為此煩惱過，不管任何人對她以「羅賽塔」之名稱呼都不會讓她有任何動搖，但……現在光是從南嘴裡聽見那個名字，就讓她感到心被緊緊掐住一樣難受。

她在南的陪伴下努力周旋在所有人之中，她們倆成了晚宴裡的一大焦點，人們圍到她們身邊，儘管說出口的話語並沒有公爵與夫人那般暗示性強烈，卻總有那麼點八卦打探的意味，子瑜和南手裡拿著酒杯一個個巧妙地回應那些話題。

過去一直都是眾人焦點的「羅賽塔」這次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而從未像這樣受社交圈矚目的南自然也感受到肩上沉重的負擔，兩人刻意喝得緩不讓自己醉了露出破綻，外表看起來從容不迫實際上卻感到精神疲憊不堪。

直到晚宴結束時已經接近半夜的時間，兩人總共只各喝了三杯紅酒，但腦袋裡卻覺得像被轟炸了三天三夜，各式各樣的問題不斷拋向她們，能想像的、不能想像的全都出現了。

坐在馬車裡她們虛脫地靠在一起，饒是過去有過社交經歷的南也有些吃不消。

不過這次和過去好幾次的社交活動相比，眾人對羅賽塔和南的想法確實改變了不少，刻意針鋒相對的言論也少了很多，這是讓子瑜感到慶幸的一點。

回到王宮後，莉潔和茱蒂本想扶子瑜回房，但當南自然而然地挽著子瑜的手一同前進，嘴裡還輕聲聊著在車上未完的話語時，兩人互看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對著兩位殿下離去的背影微微欠身表示請她們多休息後便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回去休息。

子瑜和南互相攙扶著拾級而上，子瑜本想先送南回房但被婉拒了，南想先送她回去讓她好好休息。

月光灑落房間，房裡的空氣比外頭溫暖些許，子瑜關上了門後被南領著來到梳妝台前。

南讓她坐好一邊開始準備卸妝的東西一邊稱讚她今天的表現得宜。

看著眼前的女子，月光縈繞在她身周亮起淡淡的暈白，替她卸掉妝容的手溫柔得幾欲令人落淚，她看得入迷，但心裡卻被那根不知何時早已深埋在心頭的刺給牽引，隱隱作痛。

那聲「羅賽塔」還有莉潔的話語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她感覺房裡清冷了一些，忍不住嘆息。

「怎麼了？」南柔聲問。

望著南澄澈烏黑的眸子，看著裡頭漸漸不再像羅賽塔的自己，子瑜的心微微顫抖，就連話語也變得難以鎮定，她沉吟一聲，最後難受地開口：「對殿下來說……我是『羅賽塔公主』的替代品嗎？」

南雙眼微睜，準備抹掉她唇上口紅的手停了下來，似乎沒想過子瑜會對她提出這個問題。

看出了南的錯愕，子瑜歛起表情苦笑著搖搖頭，「對不起，我……」

南不等她說完，捧著她的臉把最後的口紅抹去。

如今在她眼前的，不是所有人的「羅賽塔公主」，而是「子瑜」。

「我……」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眼裡波光流轉像要把子瑜的面容深深刻刻地印在心底一樣真切，「我喜歡的……是妳原本的樣子，子瑜小姐……」

那句話重重擊在子瑜的心上，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上竄，不只是臉，就連耳根和脖子都紅透了，她欣喜地張嘴欲語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南。

「……請、請忘了我說的話吧！」南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霎時紅了臉想逃離現場。

子瑜察覺到她離去的想法，匆匆跟上她的腳步，大大的手覆在南準備開門的手上。

子瑜的手和南的手一樣在顫抖的，感到徬徨無措，彼此的體溫慢慢融化了那層不安，卻仍讓她們感到無所適從。

「……殿下。」子瑜輕聲喚著她，希望她能不要離去，希望她回頭面對她。

背對著子瑜，南緩緩開口，字字句句帶著難以向任何人道明的情意，「妳曾經有過，只是想著某個人就感到內心既甜蜜又疼痛的經驗嗎？無時無刻，都只想著她的一切……」

子瑜覆著南的五指慢慢扣上南的手，她感覺到南儘管膽怯但確實地回應著她，她鼻酸地低下頭將自己的感情融於她們的體溫及夜色之中。

「無時無刻……只是腦袋裡浮現殿下的身影，只是嘴裡喊著殿下的名字我就幸福喜悅到近乎疼痛的地步，我……」

子瑜的眼眶泛淚，顫巍巍地說：「我……愛上了妳。」

南轉過頭來看著她時眼裡早已盈滿淚水，子瑜無法克制地向前一步把她擁抱在懷裡，像要把這人融入骨血裡一樣再也無法分離。

兩人相擁著跌坐在地，子瑜溫柔地抹去南臉上的淚滴，南滾燙的淚水落在子瑜的衣襟和手上，明明那溫度應是轉瞬即逝，但子瑜卻覺得南的淚在她心裡放了場大火，將她燒得體無完膚。

「遇見妳之前……從來沒有過……」南眼裡噙著淚，靠在子瑜懷裡悶聲說：「在這之前…我對妳說的那些感受，一次也沒有過。我本來以為……愛情就是這樣、婚姻就是這樣，在政治面前…這些都是不足以被考量的因素，所以我早就放棄了……早就放棄書裡描繪的那些自由愛戀……」

她本以為，這一生，她再也無法憑藉自己的意志去感受任何愛戀。

她心死了，在她成為羅賽塔妻子的那一刻起，在她幾乎像個人質一樣被困在多波爾王國起。

她知道，她的婚姻和未來只是父王政治籌碼的交易品。

多波爾想要雷莫瓦德的港口，雷莫瓦德想要多波爾的國際地位和作為交易樞紐的位置，所以比多波爾弱小的雷莫瓦德以政治聯姻作為籌碼換得在王國的一席之地。

為了國家，為了子民，她的婚姻會榮耀雷莫瓦德……她的父親總是這樣對她說。

所以她忍下了這場荒唐的婚姻，忍下了伴侶對自己的冷暴力，忍下了一切一切……

是子瑜的出現拯救了她，拯救了快溺死在這泥淖中的她……

她被子瑜的光芒吸引，目光追逐在她身上，只有在子瑜身邊……她才能作回自己……

南泣不成聲地攀抱子瑜，子瑜心疼地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像要保護她不再受世界傷害，胸口承接她熱燙的淚讓它們流向自己的心。

「南……」不由自主地，子瑜低聲呼喚南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像要把她的呼喚傳進南的心裡，「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漸漸地，子瑜感覺到南的身體逐漸放鬆，哭聲慢慢變小，最終，她聽見南平穩的呼吸聲拍打在自己胸前。

她將哭累的南抱回床上。她替南換上自己的備用睡衣，替她卸了妝，整理完自己後才躺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睡顏。

南似乎感覺到她的存在，在睡夢中仍緩緩朝她靠近，光是看著南就讓子瑜的心軟成一片，她伸手將她攬進懷中，手輕拍著她的背，嘴裡低低呼喚她的名，南安穩地在她胸前露出安詳的微笑。

「子瑜……」

夜裡，子瑜彷彿在夢裡聽見南的呼喚，她笑得溫柔把人摟緊後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