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 AU] MiTzu - 月光 (8)

        「妳到底、怎麼進來的……」Mina甩開子瑜的手，想要表現得憤怒，但因為太過震驚而無法像平常一樣對她板起臉孔，以至於她現在的表情反而更像是不敢置信。

        沒有對Mina的舉動太過在意，子瑜邊在沙灘上邁開步伐，邊自顧自地解釋：「嗯？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分靈體就是用我的魔力做媒介把我的靈魂傳送到畫裡，妳看，我的身體還在畫的外面。嗯……雖然過去在分靈的時候很少有機會像這樣進入另一個空間，不過也不是沒有過經驗就是了。」

        Mina跟在她身後，對於她擅自闖進自己的世界又自說自話地東張西望又惱又怒，但除了那樣的情緒之外，她發現每當子瑜驚訝地詢問她任何和畫裡世界有關的問題時，幾百年來幾乎與世隔絕的寂寞讓本應心如止水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她不得不搖搖頭甩開那樣的心情，告誡自己那是懦弱又不切實際的表現。

        「原來這是真的沙子呢……」子瑜抓了一把沙，只見沙順順地從她的指縫中流失，僅留下一點點足跡在她的掌心。

        「就連樹也是真的？」子瑜的手貼在椰子樹的樹幹上，感受著樹皮粗糙的觸感。

        「真的真的。」儘管Mina語帶不悅地走到她身邊，就怕眼前這個不聽人說話的吸血鬼到處東摸摸西摸摸，但她知道，自己的心裡早就準備好對難得造訪的客人回答這個世界她知道的一切。

        但礙於那個人是子瑜，Mina仍舊無法坦率地表現出歡迎的態度，更何況……她就連為什麼這個吸血鬼要突然闖進畫裡的世界她也一無所知──雖然以這個人平常的行為模式來看，大抵只是想要巴著她找她聊天吧。

        「這些酒是妳喝的嗎？」她拔出插在沙子裡碎成一半的酒瓶。

        「不是，那個……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這些金幣呢？Mina知道這些是哪裡的貨幣嗎？」

        「不知道啦。」

        「啊～這是妳一直在畫的漂流木呢，上面是我留在這裡的時間對吧？」

        「唔…！」這種被當事人揭發自己每天都在觀察她的窘境讓Mina尷尬地別開臉不打算回答。

        吸血鬼就像個孩子一樣把她所到之處感到好奇的事物一一問遍，海盜頭一次覺得眼前那個自稱活了一千年的吸血鬼並不遙遠，並不是在畫外那她永遠無法觸及的人，而是能夠像這樣……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只見子瑜理順裙襬後一屁股坐在沙灘上，率性自然的舉動把Mina嚇了一跳，眼前這個人的舉動從來都讓她難以和王公貴族連想在一起，要不是她被人稱作「王女」，她大概會覺得子瑜只是個會混在人類世界狩獵的普通吸血鬼吧──儘管吸血鬼本來就不是普通的存在。

        「海也是真的嗎？」子瑜問。

        這個問題讓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Mina一時語塞，她表情難看地往旁邊退了一步，看著眼前晶亮的大海，抿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Mina？」察覺到Mina的表情不太對勁，子瑜擔心地靠近她。

最後，Mina不甘心地說了句「假的」，彷彿這幾百年來所有的不滿和憤怒全都藏在這短短兩個字裡。

        「咦？」

        子瑜那聲困惑的單音讓Mina心裡沒來由得一股火，她踱著腳大步踏進本應是大海的地方，腳沒有被水淹上，沒有被底下濕軟的泥沙陷下，平面得就像一幅真正的畫，讓整個世界變得像齣可笑的諷刺劇，徒有角色扮演道具的沙地，連片真正的海也沒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過去到底是不是海盜。

        Mina背對子瑜，故作輕鬆地長吁一口氣，語帶戲謔地說道：「這座海是假的。」

        看見Mina眼底的委屈，子瑜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些日子以來，她們的相處從來就是她負責開話題，而Mina負責在言語上打退她，讓她只能兜兜轉轉地想遍方法繼續她們之間的談話。

但此時此刻，她想安慰她，想讓她的心情好過一點，但卻不知如何是好。

子瑜面有難色地起身，想著該如何開口，然而才剛往前一步，她便發現腳底下似乎有個不屬於沙地的顏色？

        她定睛一看，發現腳下的東西在她眼中顯現出一小團黑氣，她不禁警戒起來，拿起一旁的漂流木片小心翼翼地把沙撥向兩旁。

        本來還在等著子瑜像往常一樣說些什麼的Mina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滿地轉過身，看見蹲在沙地上的子瑜似乎正在翻著什麼東西，讓她原本冒起的心情被一陣困惑取代。

        「喂，妳在幹嘛？」Mina從平面的海裡走回沙地問。

        「這個東西……妳見過嗎？」子瑜邊把地上一層沙撥開，下方是一把老舊生鏽的匕首，刀柄上有著奇怪的紋樣，但因為久經風吹日曬的關係早已磨損到看不見原樣。

        Mina下意識摸摸自己腰間的佩刀，還在。

        但對眼前這一把，她毫無頭緒。

「沒看過，妳怎麼翻到的啊？」邊說，Mina不等子瑜接話便直接把刀從沙裡拿出。

「等、…！」

子瑜還沒來得及阻止Mina，話音未落，黑煙絲絲從刀柄冒出，不消三秒便成了濃重的黑霧直接纏上Mina的身周！

「什、什麼！這是什麼！？」Mina驚慌地想要甩開它，但那把刀像被死死綁在自己手上一樣，越纏越緊，怎麼甩都甩不開！

「Mina！」子瑜一個箭步往前，抓住Mina的手想要強行把刀給奪下。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Mina感覺到一股令人作噁的力量從體內湧現，她發出痛苦的叫聲單腳跪在地上支撐著隨時都可能倒下的身體，子瑜發現她的眼白染上一片鮮紅，瞳孔失去的焦點，只有Mina的慘叫聲似乎還維繫著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

下一秒，Mina軀體倏地揮刀刺出！

子瑜側身躲開，她的手還牢牢地抓著Mina不肯放，但卻怎麼樣也無法把那把刀從她手裡扳開。

Mina的攻擊益發猛烈快速，在不想傷害Mina的情況下子瑜左閃右躲，她腦袋轉得飛快，不斷想找到機會讓詛咒斷開或轉移。

然而在Mina步步進逼的途中，她被逼上畫的角落，退無可退。

「子瑜…好痛苦……子瑜…、哈……救我……」

Mina的哭聲幾乎要把子瑜的心給絞碎，但那恍神的瞬間，恰好讓她被詛咒的身軀抓住了空檔，用著不屬於魔物的力道猛地把子瑜拉進，在子瑜的身體和思緒都來不及平衡時硬生生把刀柄刺進她的血囊！

如野獸般的低吼響徹畫裡的世界，子瑜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把Mina的手連同那把刀死死壓在腹上，不讓她有半分移動的機會。

吸血鬼的雙眼染上鮮紅，她強忍著逼退破魔藥的藥效痛苦退出獠牙，空出的右手把Mina失控的身子牢牢攬住。

「失禮了。」

牙尖刺穿Mina的脖子，那不屬於靈體的觸感讓子瑜感到一時恍惚，她還沒來得及探究Mina沒有作為靈魂觸感的原因，但她的理智逼她打起精神，抓緊時間把鮮紅的魔力強行灌進Mina體內，讓那股魔力從Mina體內對黑霧施加壓力。

她感覺到插在她腹上的詛咒力道慢慢減弱，她壓在刀上的左手凝聚著清亮的寶藍色光芒，把封印加諸其上似地環繞在匕首四周，然而，那股黑霧卻像是感應到了魔力的威壓，頃刻之間便從刀上散去，徒留一把平凡生鏽的武器死死插在子瑜身上。

感覺到刀上得詛咒之力消散的同時，子瑜察覺到另一股威壓如排山倒海般壓向兩人！

她把早已半昏的Mina護在懷裡，痛苦地一拳打上作為畫中世界限界的牆面，寶藍色的魔力籠罩畫框才讓詛咒的力道消停不少。

她喘著粗氣，血囊的傷口讓她痛得難以專心。

剛才那把匕首只是詛咒本身的試探而已，就像個甜美的誘餌，讓她知道只要進入畫裡……就能探究詛咒的來源和秘密。

只要進入畫裡，就有機會能夠救出Mina。

「子、子瑜……」氣弱的聲音在她懷裡震盪，子瑜小心翼翼地拉開兩人的距離，但插在血囊上的匕首不管怎麼樣都能讓她感受到刺腦的疼痛。

「妳的傷……」Mina的雙眼便回原本美麗的模樣，只見她顫抖無措地想要伸手但卻又怕傷了子瑜而停留在半途。

子瑜臉色蒼白地勉強撐起一抹笑，安撫似地摸摸她的頭。

「妳忘了我是吸血鬼？這點小傷…沒事的……」她知道她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

「剛才那個究竟是什麼……」

子瑜用僅剩的一點點魔力護住傷口，神情嚴肅地把關於詛咒的事情對Mina說了一遍。

子瑜越是解釋，Mina越覺得頭暈目眩。如果是剛進畫裡時聽到詛咒一事，Mina覺得自己斷不會相信子瑜的話，肯定只會認為又是這個奇怪的吸血鬼胡亂想了個話題想要和自己搭話。

但……剛才那一幕，剛才那痛不欲生的慘烈感受，全都讓她光是想起就直打哆嗦。

她所處的世界……還有她，全都被詛咒了。

子瑜看出她眼裡的惶恐無助，她握住Mina的雙手，一字一句顫抖著說：「我已經暫時把這幅畫用魔力封印了，現在我感覺不到他的波動，這幾天……答應我，給我點時間，我會再回來找妳的……」

子瑜的一番話讓Mina驚覺她有多麼痛苦，她幾乎已無力支撐快倒在Mina身上。

「子瑜、妳沒事吧！」Mina慌張地讓子瑜靠在自己肩上，同時更加厭惡起自己無法帶著子瑜離開畫裡。

「沒事……我沒事……」子瑜粗喘著，眼神恍惚，「總之，這幅畫暫時……不會傷害妳，給我點時間…等我回來找妳……」

「好，我等妳，妳不要再留在這裡了，再這樣下去妳會…！」

下一秒，子瑜的身體在Mina懷裡消失，徒留一把沾滿血的匕首落在沙地上。

        Mina聽見子瑜的聲音從畫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