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87)

        校慶結束後的舞會一直都是重頭戲之一，今年熱舞社當然也參加了表演，只不過這次Momo跟子瑜都沒有上場，和大家一樣在臺下欣賞他們的英姿，那之後便是DJ大展身手的時間。

        作為舞會會場的禮堂後方擺著整排的飲料和小甜點，子瑜知道那些都是校慶委員在校慶結束前趕緊布置妥當的，她們一人拿了一杯飲料站在後方閒聊，惠瑟和賢雅很早就衝進舞池裡和大家玩成一片過了好一段時間才大汗淋漓地跑回後方和她們會合，Momo倒是一直在「吃光手裡的餅乾」及「去拿新的食物」之間來來回回，最後就連彩瑛和多賢都被吸引加入她的行列，讓身為社長的子瑜只好適時阻止她們以免辜負了委員們的一番好意。

        「哎～擺在那邊不吃太可惜了吧，這樣餅乾會哭的。」嘴裡還嚼著起司餅的Momo向她抱怨，子瑜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答應她只能再多吃一片。

        「學姐就像Momo學姐的監護人一樣呢。」這讓在一旁看著一切的由梨忍不住笑了，小小的手握成拳頭抵在嘴前，笑容靦腆。

        「畢竟是社長嘛……」邊說，子瑜又從Momo手中截走她剛剛偷拿的一塊莓果起司蛋糕：「姐姐，這已經是第五塊了。」

        被逮個正著的Momo一臉沒事地躲到彩瑛身後，子瑜嘆了口氣，把那塊蛋糕放回原本的位子。然而才剛回到原位，她就發現原本站在自己身旁的Mina已然不見蹤影，她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依舊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

        「Mina說她去外面吹吹風，這陣子應該累壞了吧。」

        查覺到子瑜動作的Sana很快就給了她答案，反倒是子瑜還一愣一愣地消化Sana的話，最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大概都被姐姐看在眼裡了，她眼身飄忽，尷尬地搔搔頭朝禮堂大門走去。

        經過Sana時她用只有她們聽得到的聲音報備：「我也去吹吹風。」

        「收到～」嘴抿著杯緣，清甜的笑聲在杯子裡打轉，Sana笑彎了眼目送子瑜離去。

        「嗯？子瑜學姐要去哪裡？」

        另一邊，注意到子瑜離開的由梨好奇地問。

        「子瑜想去外面休息一下，畢竟裡面人很多嘛，最近又累，在外面透透氣放鬆一下。」Sana喝光了杯子裡的飲料，一邊對由梨解釋。

        「那、那我也……」

        「哎呀，不用管子瑜了啦，我們快一起去跳舞吧！Momo跳舞跳舞！」不能由梨把話說完，Sana馬上搭起她的肩，像個喝醉酒的大叔一樣吆喝著另一端的Momo，而聽見要跳舞的Momo則像接到指令一般，興奮地架著彩瑛，而彩瑛和多賢也拉著其他的成員一起衝進人群裡。

        由梨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離大門越來越遠，最後被人群淹沒。

        禮堂的鐵門在身後關上時發出碰地一聲，然而裡頭狂歡的人聲及音樂並沒有因此完全阻隔，甚至還能完整聽見歌詞。子瑜手裡拿著蔓越莓汁朝眼前的空地漫步而去，一股涼風撫過，讓子瑜覺得身心舒暢。

        這段時間為了要排練的關係，她們幾乎把所有的空閒時間都獻給了這部舞台劇，而今天也圓滿收穫成果，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子瑜開心一整天了，但最開心也重要的是……能夠在Mina的最後一個校慶一起留下只屬於兩人的回憶，不管是作為劇裡的情侶一起排練，抑或是能夠一起逛校園，這對她來說都意義非凡。

        「姐姐。」

        走沒幾步，她很快就看見Mina坐在去年她們一起休息的長椅上。

        儘管呼喚的聲音不大，但隨著風似乎也傳到了那人的耳裡，她回過神般輕輕一顫，轉頭看向子瑜時驚訝與喜悅交織，眼裡閃著美麗的光輝。

        「子瑜，妳怎麼出來了？」

        看著子瑜慢慢走到身邊坐下，Mina的聲音裡帶著愉悅及靦腆，溫軟的嗓音像羽毛一樣輕輕掃過心尖，讓子瑜有些心癢地瞇起雙眼，她搔搔頭──這是她害羞時會無意識做出的小動作──眼神稍稍避開Mina的視線，落在眼前的石頭地板。

        「Sana姐姐說妳出來吹吹風，所以我也想說……出來喘口氣。」

        Mina手抵著唇輕笑出聲。過去在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前，她一定會想著這是妹妹的體貼，但現在不同了……這份體貼和陪伴多了令人心動的涵義，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子瑜的側臉，看得出神。

        「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才剛轉頭回來就發現Mina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方面是害臊，一方面是困惑，子瑜忍不住詢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

        「啊、不，沒什麼。」

        Mina趕緊切斷自己的目光，垂下頭看著手裡的飲料，剛才被發現時她心頭一驚，心跳還快著，一時無法面對子瑜。

        這回換子瑜笑了，她抬眼望著星空，沉默半晌，發現原本低著頭的Mina和自己一樣看著星空，她覺得……就這樣一直下去，也不壞。

        「今天……我過得很開心。」

        再次開口時，子瑜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讓她話才剛說出口就感到窘迫。

        「我也是。」

        Mina帶笑的聲音像夜裡的涼風輕輕吹進她的耳裡、她的心中，子瑜微微側頭打算偷看Mina臉上的表情，才發現她同樣也在看著自己，月色下，她的臉頰透著淡淡的紅，笑得溫柔，子瑜也對她回以微笑。

        「下次……」Mina開口。

        「嗯？」

        「下次再一起逛吧。」Mina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口誤，連忙慌慌張張地說：「妳、妳看，明年雖然我不在了，校慶還是可以回來嘛。」

        子瑜微微一愣，腦中想起明年的這個時間，Mina將不在她的身邊，原本飄然的心瞬間重了幾分，但……

        「嗯，不只是校慶，以後還有很多地方……我都想要跟姐姐一起去。」

        不想要……只停留在這裡。

        如果Mina預訂了她一年後的未來，那在那之後的未來，她也想要約定下來。

        「可以嗎？」說完，她羞赧地望進Mina眼裡，目光交會的瞬間，Mina低垂著臉把手覆在子瑜手上輕輕點了頭，子瑜感覺到心尖像觸電般微微顫抖。

        這時，原本歡騰的音樂進入抒情模式，兩人回過神般把頭轉向禮堂，再回望彼此，忍不住笑出聲。

        抒情樂撥出的時間代表舞會幾乎要到了尾聲。

        「我們回去吧。」Mina站起身，子瑜也跟著她的動作一起朝禮堂大門走去。

        然而當她們打算推開鐵製的大門時，鐵門居然如深鎖一般紋風不動。

        兩人面面相覷，一起嘗試著再推一次，鐵門依然毫無動靜。

        「該不會是我出來的時候弄到什麼吧……」

        子瑜喃喃低語，一邊回想剛才離開會場時關上門的畫面。由於明德藝高的禮堂算是校內較老的建築，除了有生鏽厚重的鐵門之外，門鎖自然也歷經幾十年的風吹雨打，過去她是有聽工友伯伯提到過門鎖有時候會像這樣意外鎖上，但因為只要有鑰匙就可以解決，也可以從裡面打開，所以校方遲遲沒有換新的打算。

        「我打給Sana她們看看。」Mina拿起手機，可惜裡頭聲音太大，Sana估計玩得正開心，絲毫沒有注意到手機正響著。

        「沒接呢。」Mina收起手機，溫和的音樂繼續流瀉而出。

        「只能等大家出來了。」子瑜語帶歉疚地說，她怎麼樣也沒想到會像這樣被關在外面。

        Mina很快就說了這不是她的錯，畢竟只要是明德的學生都知道禮堂老舊這件事。

        「而且……」她看著子瑜，語氣變得有點小聲：「像這樣在外面休息，我也覺得很好。」

        這才讓子瑜不再自責。

        兩人繞回原本的長椅才正準備繼續坐下閒聊之際，子瑜像想起什麼似地停下準備落座的動作，朝Mina的方向伸出手說：「姐姐，我們來跳舞吧。」

        「咦？」Mina睜大圓潤烏黑的眸子看向笑得燦爛的子瑜，好不容易平緩的心跳像在呼應子瑜的呼喚般慢慢開始奔跑。

        「我說，『來跳舞吧』，我跟姐姐。」這次子瑜正面面對Mina，懸在空中的手並沒有放下，還在等待眼前人的溫度觸於其上。

        「不是在舞台劇上，不是賓利和珍，我想要和姐姐一起跳舞。」舒服好聽的中音好似原本就屬於在她們身邊流轉的抒情歌曲一樣中人欲醉，子瑜的話語讓Mina想起那天她在子瑜熟睡時偷偷在她臉上落下一吻的畫面。

        不是賓利和珍，而是周子瑜和名井南。

        她嚥了口口水，把手放在子瑜的掌心。

        她感覺到兩人的手指不約而同地扣在一起，那個瞬間，她覺得一切都對了。

        子瑜領著她起身，Mina跟著她的步伐，兩人的皮鞋鞋跟喀喀地踩在石子路上，對比起喧鬧的禮堂，外頭除了她們兩人的腳步聲外，只有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聲，好似她們倆的世界從那喧囂中獨立出來，不受影響地沉靜恬淡，她們握著彼此的手，扶著彼此的腰。

        就連舉目所及，也只有對方的面容。

        踩著旋律輕柔舞動，她們配合著彼此的呼吸，漸漸地，好像連心跳也跳在一起，兩人的步伐越跳越近，子瑜感覺到Mina溫熱的鼻息撲在她臉上，手掌貼緊的熱度、扶著Mina腰的柔軟觸感讓她目眩，她不自覺地出了點力把Mina摟得更近，望進Mina烏黑的瞳眸，往下到她的鼻子，然後是她的唇，最後回到她的雙眼。

        Mina感受到子瑜熱切的視線游走在她的臉上，當她的目光落在唇上時，Mina無法抗拒地在耳邊聽到不同於音樂及她們腳步的聲音。

        是她心跳的鼓動敲擊著耳膜，一下又一下，隔絕了外界的聲音，獨留兩人的呼吸聲在彼此之間震盪不已，原本扶著子瑜腰的手情不自禁地搭上她的肩，兩人比剛才又更靠近了幾分，Mina覺得自己彷彿能感受到子瑜胸中的心跳般，那種近在咫尺的距離令她迷醉。

        子瑜凝視著Mina溫潤的眸子，呼吸之間都是Mina身上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更靠近一些、更靠近一些，越是靠近，她越覺得自己繃緊了神經，就連心跳也快上另一個層次，變得難以自持。

        碰上鼻尖的瞬間，兩人像觸電一般顫慄，明明只是輕輕擦過，她們卻覺得一股燎原之火從頭頂到腳底幾乎要在那一剎那將她們焚燒殆盡。

        回過神的那一刻，她們才注意到禮堂的音樂已經結束，Mina脫力地把臉埋在子瑜懷裡，就算沒有看見，子瑜也知道Mina跟自己一樣像煮熟的蝦子般滿臉通紅，她仰頭把手蓋在雙眼上，一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攬著Mina的肩，害羞、懊惱、尷尬、心動、愛憐全都雜揉在一起。

        下一秒，禮堂大門被人推開，她們飛也似地從彼此身上離開，就算如此她們只距離彼此頂多一步開外，眼角餘光也仍落在對方身上。

        「啊，找到了找到了。」從禮堂走出來的Sana等人很快就發現她們，馬上小跑步到她們身邊。

        「妳們兩個剛剛是去哪裡了啊？」跟在身後的Momo一來馬上掛在子瑜身上，滿身大汗，看起來是跳得相當盡興。

        「剛剛……門被反鎖了。」子瑜小聲交代，感覺到Mina的視線正看向她。

        「我就在猜應該被鎖了吧，妳們怎麼沒有打給我們啊？」Sana問。

        「妳沒接嘛。」Mina故作鎮定地解釋，也拿出自己的手機證明。

        「哎呀呀～完全沒注意到，應該是裡面太吵了哈哈哈。」

        Sana馬上轉移話題問：「妳們在外面不冷嗎？臉怎麼好像被凍紅了啊？」

        聞言，子瑜和Mina心裡一驚，不自覺朝對方看了一眼，發現視線對上時又趕緊收回目光，最後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沒有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