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82)

        除了Jelly社一行人例行的讀書行程之外，子瑜和Mina也一直在學生會忙進忙出。如果只是身為學生會長的Mina就算了，基本上跟學生會毫無關係的子瑜也如同過去一樣是學生會的常客，最初也有一些反對的聲浪在──特別是剛加入的一年級生，過去就看過子瑜的高二高三生反而處處幫忙緩頰──但在發現子瑜其實只就像幫忙打打雜的臨時工後就不再有怨言傳來，大家甚至鼓起勇氣和這位高二的學姐搭話，讓子瑜慢慢受到學弟妹們的愛戴。

        而開學沒多久馬上就迎來了Mina的生日，所有成員們包含新進的一年級生全都滿心期待地準備了小派對在她生日那天打算給她個驚喜。

        一邊編著彩帶，子瑜想起去年她第一次和大家一起慶生也是Mina的生日。

        當時她和彩瑛及多賢還沒有完全揮別被抓進Jelly社的衝擊，但還是盡心盡力地一起準備慶生的各種布置，最後大家的努力當然也換來Mina充滿喜悅的笑容和淚水。

        然而現在的她和那個時候的她已經不太一樣了。

        子瑜自己也說不上是哪個確切的契機將這份對Mina的姐妹之情轉為愛戀，她對Mina的感情似乎在自然而然地互動中慢慢流向一處，在那個地方，她渴望著不同於「姐妹」的情感，渴望著那一份陪伴和溫暖。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止步於剛發現自己愛意時的狀態，但越是和這個人在一起，她越覺得……自己距離那道防線僅僅一步之遙。

        她不是沒想過每個擁抱的後果，她不是沒思考過每個親密的舉動、每個溫柔的眼神會暴露那份感情的行蹤，但她知道，自己貪戀著那個人的溫柔，所以每每回過神來，她總會趕緊拉住自己急著想要掙脫韁繩的情感，卻又對每一次的互動抱著隨時可以化作泡沫的希望。

        就連這次，她也期待著在收到禮物後，能夠在那個人臉上看見她最喜愛的笑容。

        「子瑜，妳可以先幫忙拿蛋糕嗎？外送的人說他在校門口了。」正在做生日帽的Sana說。

        「好。」

        放下手中的彩帶，子瑜才剛起身Sana又補了句：「還有花哦！也在校門口。」

        剛來到校門子瑜就看見兩個顯眼的外送人員站在那頭，她從兩人手上接過蛋糕跟花束，並把剛好的金額交給他們。

        一手抱著由雛菊、三色堇為主基底的花束，另一手拎著蛋糕盒，由於已經是放學後的關係，她們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沒有太大的時間壓力，於是子瑜決定慢吞吞地走回社辦，直到有人拉住她，她才愣愣地回過頭，眼裡映著Mina熟悉的臉龐。

        「姐、姐姐！？」子瑜下意識地把蛋糕跟花束藏在背後，但這兩樣東西的體積都不是能隨意忽略的，所以這滑稽的畫面惹得Mina一陣輕笑。

        「該不會是準備我的生日派對用的吧？」Mina明知故問地打量著子瑜。

        「呃……」子瑜別過頭，雖然老早就跟Mina說了要慶生的事，但像這樣被用另一種方式窺見還是相當難為情。

        「可以一起去社辦嗎，社長大人？」Mina調皮地朝她一笑，子瑜就知道自己怎麼樣都會對這個人舉白旗投降了。

        她默默又把花束和蛋糕拿回前面，走在Mina身邊，由於不想讓壽星付出勞力，她婉拒了Mina想要幫忙的提議，於是今天一整天心情都頗好的Mina假裝扁扁嘴，把手伸進子瑜抱著花的臂彎裡摟著，改把自己的重量一起放在子瑜身上當作是抱怨。

        雖然做著和往常一樣親密的舉動，但Mina知道，從上次聖誕節之後，她心裡一直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正在萌動。

        不，不只是從那次開始，在更早之前，她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感覺。在子瑜房裡奮不顧身撲進她懷裡那次，還有聖誕節那次，都比以往那些零碎的情動都還要更加強烈。

        當時在窗前，雪光映照在子瑜臉上，子瑜認真真摯的表情彷彿凝結在她的眼裡，讓她捨不得別開視線，卻又因為害羞而想著無法對視，那樣奇妙的掙扎……她從未有過。

        當時她究竟想要從子瑜那裡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她究竟……期望子瑜會說出什麼樣的答案？

        每思及此，她總會感到胸口一陣熱意竄上臉頰，就連心跳也反常地加速。

        她忍不住拉緊子瑜的手臂，頭低低的，想要錯開子瑜的視線，又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姐姐？」

        被子瑜的呼喚驚醒，Mina抬眼望向她。

        「咦、啊、怎、怎麼了嗎？」

        「呃、不……臉好像有點紅。」

        子瑜湊近Mina確認似地盯著她的臉，讓Mina的臉變得更紅了。

        「沒、沒事。」

        Mina趕緊低下頭，子瑜看見她微紅的耳貼著自己的手臂，讓她心底一片火熱，也慶幸著早就放學過後一段時間，回家的回家、參加社團的去參加社團，這一路上只有兩人相伴。

        「啊！妳居然讓Mina發現了！」

        甫一進門，Sana就尖叫著從子瑜手上搶走花束和蛋糕，而蛋糕自然是又被站在一邊等候多時的Momo保護起來。

        「呃、我也沒想到嘛……」子瑜尷尬地搔搔頭。

        「Mina學姐，這個給妳。」由梨抽出她們做得最精緻的生日帽替Mina戴上。

        「這可是一年級孩子們的心意哦～」Momo抱著蛋糕手舞足蹈地說。

        「謝謝。」Mina笑著摸摸頭上的生日帽。

        「Momo姐姐快打開蛋糕啦！」把多餘的彩帶穿在身上的彩瑛急切地想要搶Momo手上的蛋糕，誰叫她從今天下午就一直餓到現在呢。

        「不行！要先吹蠟燭、許願！」一把搶過蛋糕，Sana把她擺在桌上打開，精緻的大草莓蛋糕足夠九個人分食，這是她特地找認識的店家做的，成品相當完美，令人食指大動。

        Mina乖乖坐在主位上看著眼前的燭光搖曳，大家一邊拍手一邊唱著生日快樂歌，待到歌聲停止，她閉上雙眼，許多的心願自腦中浮現，頭兩個願望她開口許下「希望Jelly社的大家能健康快樂」、「希望父母能健康快樂」。

        最後一個願望，她藏在心裡。

        ──希望能跟子瑜一直在一起。

        起心動念的那一刻，她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愣。交疊著許願的手不自覺握緊。

        她想要子瑜像現在這樣跟她在一起嗎？

        才剛提出這個問題，她發現自己的心裡本能地對這個想法產生微微的抗拒。並不是不想要像現在這樣，但她想要的……不只是這樣。

        不想要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被發現異樣，Mina呼出一口氣，把蠟燭吹熄。

        「蛋糕！」Momo大喊。

        「開動！」彩瑛和多賢在一旁附和。

        「砸派！」惠瑟手裡拿著一大盤砸派用的奶油，感覺隨時都準備攻擊人。

        作為社長的子瑜一個一個地在她們頭上敲了一下，沒好氣地說：「乖乖坐下讓壽星切蛋糕了。」

        「是～」胡鬧的孩子們才乖巧地坐回位子上。

        看到這一幕的Mina半掩著嘴偷偷笑了，畢竟自己的妹妹在這種時候特別有社長的架式呢。

        在準備期中考的這段時間，一年級生們也慢慢開始頻繁地出入社辦。

        最常出現的人就屬社長子瑜了，很多時候一開門就能看見她坐在裡頭看書，偶爾會有她的朋友素妍學姐和志恩學姐三個人一起，其他成員們也不時會來社辦一起討論。

        惠瑟是因為只要在社辦就有學姐可以請教功課，至少不會讓她一個人在原地打轉超過三小時都還無法完成一題，而賢雅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至於由梨，雖然她本人在面對惠瑟還有賢雅的調侃時堅決否認自己是為了子瑜學姐才會那麼常出現在社辦的，甚至還振振有詞地說自己只是為了要準備期中考。

        但惠瑟和賢雅哪看不出來呢？每次抓著她們問要不要一起去社辦的人都是由梨，大概也是因為她自己一個人不敢面對子瑜學姐吧。

        至於她們最少看到的成員大概就是Mina學姐了。

        似乎是因為學生會還在討論這次校慶的場佈和各種廠商的協調，所以這陣子很偶爾才會在社辦見到她。

        這天，午休的鐘聲剛響，由梨便興沖沖地跑去找惠瑟和賢雅，拉著兩人隨便在商店裡買了點午餐之後就直奔社辦。

        這一整天的天氣都相當舒適，讓由梨心情大好，幾乎整個課間都在思考中午要跟子瑜如何開啟話題。

        站在社辦門前，由梨鄭重其事地深吸一口氣──至於站在後方的惠瑟和賢雅早就見怪不怪──才剛剛把門拉開小小一個縫隙，由梨便停下手。

        「怎麼啦由梨？」看她那個奇怪的樣子，惠瑟湊上前去，原本正常音量的聲音慢慢變弱，也跟著靜靜地盯著縫隙裡頭看。

        「怎麼了？」站在一旁沒有動靜的賢雅也好奇了起來。

        社辦裡頭，子瑜和Mina正並肩坐著。

        只見Mina安安穩穩地靠在子瑜肩上，舒服心安的睡顏就像隻窩在主人身邊貪睡的貓一樣，子瑜靜靜地讓她倚靠，手裡翻動著書的手輕緩不去驚擾身邊人的美夢，嘴角揚起自然好看的弧度，讓人看得出神。

        午後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櫺撒在兩人身上，暖風帶起薄窗簾在半空中微微舞動，兩人的時間就像停留在這一刻一樣令人屏息，三個人的臉都紅了起來。

        突然，子瑜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門外的三人，讓由梨等人心頭一凜，有種做了什麼虧心事被抓包的錯覺。

        子瑜露出抱歉的笑容，食指抵著嘴唇做出「小聲」的手勢。

        由梨隱隱感覺到，子瑜面對Mina時不由自主流露出的體貼溫柔，不只是話語，眼神、舉止、語氣都充滿了某種感情，她覺得心裡一陣悸動，臉變得更紅了些。

        「我們先走了。」賢雅用足夠大聲的氣音趕緊抓著兩人一起朝裡頭鞠躬，然後帶她們一起小跑步離開社辦，留下一臉錯愕的子瑜目送她們。

        「子瑜……？」甜軟的囁嚅撲在子瑜的脖頸，Mina慵懶地蹭蹭她的肩膀，看來剛剛的騷動似乎把她從夢裡給喚醒了。

        「剛剛孩子們來過，但不知道為什麼馬上就走了。」撥開Mina長長的瀏海，子瑜替她塞到耳後。

        「孩子們」是她這陣子開始對一年級生的愛稱，就連姐姐們也說她因為這樣更像個學姐了。

        睜開惺忪的睡眼望向門邊，Mina困惑地說：「嗯……大概是有什麼急事吧？」

        最近這段時間除了準備期中考外，她作為學生會長為了統合大家的意見及跟廠商協調也忙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找到時間來社辦偷閒，她一見到子瑜便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剛靠上子瑜的肩膀便沉沉睡去，呼吸間都是子瑜身上舒服好聞的味道。

        「再睡一下，下午還有課呢。」子瑜溫柔低語。

        「嗯……」摟著子瑜的手臂，Mina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之後她突然轉頭看向子瑜，再看看她手裡的書：「子瑜不睡嗎？」

        「嗯，準備要睡了。」

        她闔上書把她擺回桌上，Mina木木地看了書一眼，扁扁嘴，伸手把它又往前推了一點，似乎要子瑜放棄要在她睡著後看書這條心，乖乖休息。

        這可愛的舉動讓子瑜忍俊不禁地勾起微笑，乖巧地閉上雙眼，Mina這才心滿意足地睡去，子瑜偷偷睜開眼，愛憐地盯著Mina的睡臉，最後才再次閉眼。

        就算只是午後短暫的互相依偎，她們也想要像這樣安安穩穩地在彼此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