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85)

        從夢裡悠悠轉醒，子瑜睜眼便看見Mina正背靠在床邊讀著舞台劇的劇本。

        恍惚之間，她伸手撫上Mina垂落在床沿的髮絲，輕輕喚了聲：「姐姐……」

        原本注意力不在子瑜身上的Mina被大大嚇了一跳，驚叫出聲後整個人還跳了起來！

        「嚇、嚇我一跳。」

        抱著自己的胸口，Mina面色緋紅地看著還躺在床上的子瑜，子瑜也被Mina的反應給嚇到，一瞬間睡意都被趕跑，馬上坐起身慌慌張張地道歉。

        「抱、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不、不是妳的錯啦，我自己反應太大了……」

        想起剛才自己做過的一切，Mina原本盯著子瑜的視線像觸了電一樣慢慢收回，就連聲音也越來越小聲，雙手的手指摩娑，顯得有點心神不寧，臉上的暈紅變得更深。

        「姐姐，妳還好嗎？臉好紅喔，該不會是感冒了？」

        注意到Mina雙頰的紅暈，子瑜神色認真地問道，這樣一提起反而讓Mina更加意識到自己在子瑜面前的變化，頭變得更低了。

        「沒、我沒事……大概只是太累了。」她搖搖頭。

        知道自己姐姐愛逞強的個性，子瑜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Mina的雙手，輕輕一帶把她帶上床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她沒有鬆開牽著Mina的手，湊近她的臉低聲說道：「姐姐妳睡一下吧，今天都練習過了，下星期再繼續也可以，嗯？」

        因為寵溺而輕輕挑起的鼻音和令人心安的氣味都讓Mina心跳不已，自己以前到底是怎麼做到可以毫無顧忌地對這個人撒嬌的，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比僵硬。

        「姐姐，還好嗎？」見Mina低著頭久久不語，子瑜有些擔心地又靠得更近了些。

        「咦、還、還好。」

        甫一抬頭，Mina馬上就對上子瑜的視線，讓她又愣愣地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許多。

        「真的沒有感冒嗎？」Mina越是反常，子瑜就越是擔心。她伸出手貼在Mina和自己的額頭上確認彼此的溫度，雖然是沒有發燒的跡象，但Mina的反應讓她不得不擔憂起她的狀況。

        「今天……叔叔大概幾點會回來呢？」子瑜突然的提問讓Mina有些摸不著頭緒，但還是乖乖地回答大概也要晚上十點過後，因為聽說這次的會議很大，開完會後還有小組的會後會要開。

        沉默了一下，子瑜神情真摯認真地問：「要我在這裡陪妳嗎？」

        明明是簡單的一個問句，卻讓Mina有種心臟被突然擊中的感覺，她忍不住抿起嘴唇，內心因為害羞及喜悅而顫動。

        「……可以嗎？」Mina小聲地反問了句。

        聞言，子瑜溫柔地笑了，捧著她的手珍惜地說：「嗯，我陪妳。」

        子瑜一邊慶幸著好險Mina已經洗完澡可以直接舒服地躺下休息，一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把她安放在床上。那一連串自然的舉動都透漏著子瑜特有的貼心，Mina的雙眼偷看子瑜替她悉心安頓的側臉，只是這樣看著她就讓Mina心安。

        意識到了自己對子瑜的感情後，Mina比起以往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子瑜的一舉一動、字裡行間有著多少不可言說的溫柔，而那些，全都令她心動不已，但同樣地，光是想到自己要面對這樣的子瑜，她就覺得心臟像要爆炸一樣把臉整個埋進被子裡小聲嗚咽。

        「姐姐好好休息。」子瑜笑著拍拍蓋在Mina身上的被子。

        「好……」

        乖乖應話，Mina把半張臉從棉被裡探出假裝在偷看子瑜，讓子瑜忍不住笑出了聲。

        「眼睛閉上，睡一下吧。」子瑜右手輕輕覆在Mina的眼上替她把眼皮蓋下。

        儘管心跳的速度依舊快，但Mina這陣子也的確是累積了不少疲勞。子瑜好聽的中音迴盪在耳際，掌心的溫暖令她漸漸產生睡意。

        子瑜把手慢慢收回，看著Mina翻了個身靠得離自己更近了點，她知道她還沒睡著，子瑜微微一笑，輕輕撫順Mina的頭髮，湊近她小聲說了句：「姐姐晚安。」

        大約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Mina從睡夢中醒來，原本坐靠地上靠著床緣的子瑜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起身坐回她身邊，望著她惺忪的睡眼問：「睡得還好嗎？」

        「嗯……還好……」低低囁嚅著，Mina下意識地把身體更向子瑜挪近，那可愛的模樣讓子瑜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現在幾點了？」

        「嗯……九點五十分左右，姐姐大概睡了兩個小時吧。」

        「咦！」一聽見確切的時間，Mina驀地起身：「子、子瑜不是要回家了嗎？」

        「嗯嗯，但我想說再等一下沒關係，我有先跟媽媽說了。」子瑜搔搔臉頰羞赧地笑了笑。

        「對不起……讓妳等我……」一聽到子瑜的解釋，Mina鬆了一口氣地倒回床上。

        「不會啦姐姐，妳家跟我家又不遠，而且我有時候晚上也會帶Gucci出來散步，不會太晚啦。」

        「而且，姐姐有休息到比較重要。」輕淺的嘆息伴隨著柔和的笑聲，子瑜對於Mina能夠好好休息這件事更為在意，畢竟校慶將近，Mina又是個不會喊累的人，學生會長的工作已經讓她夠繁忙了，子瑜不希望她在她面前逞強。

        「有哦。」

        Mina躺在床上發出軟綿綿的聲音，雖然她最一開始並不是因為太過疲累或感冒而臉紅到需要休息的程度，但……眼前這個人是多麼把自己放在心上，是多麼在意自己，每每意識到這件事，胸中的暖意都會隨著心跳像幫浦一樣蔓延至全身。

        見Mina露出滿足的幸福表情，子瑜笑著拍拍她的被子說：「那我先回去好了，姐姐妳可以再多睡一下，大門直接帶上就會自己關了對不對？」

        「嗯，但沒關係，我送妳吧。」一聽見子瑜要離開，Mina馬上從床上起身。

        子瑜習慣地從椅背上拎起Mina的披肩披在她身上：「最近溫差有點大，還是先披著吧，感冒就不好了。」

        「啊、嗯……」Mina不自覺伸手朝肩上的披肩探去，無意間碰上子瑜的手，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紅著臉低下頭領著子瑜往玄關走，看子瑜穿好鞋正準備離開的模樣，Mina突然覺得心裡有一股拉力正把自己拉向子瑜，那種想要再跟對方多一點時間在一起的心情……

        「那、那個，子瑜……啊！」

        「姐姐！」

        被自己的心情驅使，Mina出神地往前踏了一步，殊不知她一腳踏空玄關往室內中間的階梯，讓她控制不住一個踉蹌往前倒去！

        子瑜嚇得反射性往前抱住Mina，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直到腎上腺素退去她才恢復意識清明，臂彎裡確實擁抱著的觸感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突然被子瑜擁在懷裡的事實讓Mina亂了方寸，她緊張地靠在子瑜胸前腦袋飛快想著自己究竟該做何反應，但事實卻是，她早已動彈不得。

        「姐姐，有沒有受傷？」溫柔的中音自頭頂傳來，Mina抬起頭，正好對上子瑜澄澈的眸子。

        「沒有……」她搖搖頭，任憑心跳變得更加快速。

        子瑜扶起她，跪在地上好好確認Mina腳踝沒有扭傷之後便像隻大狗一樣回望著Mina露出憨傻的微笑：「嗯，看起來腳沒有什麼問題。」

        「抱歉，總覺得……好丟臉。」Mina半掩著臉，剛才那樣跌進子瑜懷裡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讓她連耳根都紅了。

        「不用覺得抱歉，姐姐剛睡醒嘛，而且我有好好接住姐姐哦。」拉著Mina的手，子瑜開心地想要減輕她害羞的感覺，卻不知道在Mina心裡造成了反效果，反而讓她的臉更紅了。

        目送子瑜離去後，Mina踏上木製走廊，忍不住虛脫地撞在一旁的牆上，頭靠著牆跌坐在地面。

        「笨蛋……」她輕輕唸著。

        妳一直都有好好接住我啊……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Mina心想，臉上的熱度沒有消退跡象。

        接下來的幾天，Mina一直在試著找回以前和子瑜相處的步調。

        話雖如此，但她總是在與子瑜的種種互動中感到心跳加速，特別是她已經習慣了在子瑜面前放下一切負擔，讓她更加擔心自己會不會沒有好好地隱藏自己的心情。

        再過兩個禮拜就是校慶了，今天則是戲劇社和她們約好要穿上戲服拍海報的日子。由於時間已經接近校慶，今年也和往常一樣，有許多老師在學校的溝通下同意讓學生用最後一節課作為校慶的準備時間來運用。

        所以那天最後一節課的鐘聲響起時，Jelly社九人便趕往戲劇社借好的三間空教室：兩間更衣室、一間攝影室。

        更衣室裡除了不知道從哪裡搬來的全身鏡之外還有一整排的化妝用具和好幾架的服裝和鞋子；拍照用的空間煞有介事地布置成看起來相當專業的攝影空間，據說是由攝影社的社員來協助拍攝的，兩社每年都有合作。

        由於飾演達西的朴秀賢和扮演伊莉莎白的金敏英早在上一節課的時候就先和服裝組一起做好準備，所以攝影組們先請達西及伊莉莎白進入攝影間，至於飾演賓利和珍的子瑜及Mina則分別進了更衣室。

        「先穿比較休閒的衣服，因為攝影組他們想要先拍情侶的部分。」綁著馬尾的服裝組工作人員將一套英倫風的男仕休閒服交給她。

        「好、好的。」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衣服，鴨舌貝雷帽、米黃色的長袖襯衫、附吊帶的馬褲和復古的休閒皮鞋，光是看著這些衣服她都能簡單勾勒出賓利這個角色的模樣了，她不禁在心裡佩服戲劇社在呈現角色這方面的能力。

        穿上這些衣服，化妝師們馬上把子瑜按在椅子上準備上妝。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

        「怎麼了？」她才剛轉頭馬上就被化妝師給扳了回來。

        「應該是會長換好衣服了吧？」其中一名化妝師似乎聽見騷動裡夾雜的對話，忍俊不禁地笑了。

        「什、……！」子瑜才剛要起身，就又被三個人按了回去。

        「冷靜點賓利先生，化完妝才能看。」化妝師說得毫不留情。

        子瑜一拉開門，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人爆出如雷的掌聲和尖叫！

        嚇得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被化妝師們給擋住退路把她給推進人群。

        「子瑜同學這套衣服太適合妳了！」

        「果然高挑修長的人穿起來就是不一樣！」

        「子瑜同學有沒有考慮要加入戲劇社，真的，搞不好可以演到主角級哦！」

        被此起彼落的人聲震懾到，子瑜只能不斷說著謝謝來回覆大家的稱讚。

        就連由梨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兩眼閃著興奮的光芒跑到子瑜跟前激動地喊著：「子、子、子、子瑜學姐，太棒了！真的太棒了！既美麗又帥氣，我從以前就在想學姐一定很適合這種衣服。」

        面對激動的由梨，子瑜尷尬害臊地笑了幾聲，和她說了聲謝謝。

        「不過！」這時，帶頭的化妝師開口了：「我們還沒決定到底要把子瑜同學弄成短髮還是把長髮留下，大家給點意見吧！」

        話才剛落，討論聲更大了。

        所有人都在打量著子瑜的裝扮，評估自己心裡的「賓利」究竟是什麼形象。

        但比起眼前這些人，子瑜踮起腳尖左顧右盼，一直在尋找Mina的身影。

        直至她看到一抹穿著淺淺薄荷綠的身影靜靜佇足在人群的最外圍之後，她趕緊撥開擋在眼前的人們，一步一步地朝那個方向走去。

        「姐姐！」她出聲喚Mina，那個低垂著頭的少女聽見了她的呼喚而抬起頭，對上她的雙眼。

        剛脫離人群，子瑜三步併作兩步地來到Mina面前，直到她毫無阻礙地把視線落在Mina身上時，她忍不住屏息，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臉色泛紅。

        烏黑的長髮盤起露出柔美的頸部線條，淺薄荷綠的洋裝把她皮膚襯得更加白皙，就連身上所有飾品都顯得優雅端莊。

        「好美……」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咦？」

        子瑜托著Mina的手露出微笑，眼裡滿是柔情：「姐姐，好美。」

        Mina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重重落下，慢慢回握住被子瑜牽著的手，面色緋紅。

        「子瑜也……」

        「嗯？」

        「子瑜也……很美、很帥氣……」她紅著臉小聲地說。

        聞言，子瑜微微一愣，難為情地笑了：「謝謝。」

        剛剛，當子瑜剛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覺得她周圍的空氣在那一刻被奪去，讓她久久不能自己。

        充滿青年感的裝扮下隱隱含著美麗的女性特質，那種中性的美感和單純扮演男性並不一樣，揉合兩種特質的光輝，變得更加閃閃發亮。

        她想要第一個來到她面前，她想要第一個拉著她的手，告訴子瑜她很喜歡她的裝扮；她也知道，那個時候，子瑜一定會露出害羞的微笑，難為情地說聲謝謝──就跟子瑜現在對她露出的表情一樣。

        然而周圍的人群比她想像中地更加激動，在子瑜一推開門時就把她團團圍住，就連Jelly社的其他人也早她一步衝進人群，最後她毫無空隙可以介入，只能默默退到一邊無奈嘆息。

        但，子瑜來到了她的身邊。

        牽起她的手，稱讚她，讓她把想說的話傳達給她。

        「子瑜同學！」化妝師朝她們的方向大喊，讓子瑜和Mina循著聲音看向她。

        「現在短髮跟長髮的投票是16比14哦，短髮領先，子瑜同學可以參考看看再做決定哦～」

        子瑜愣愣地眨眨眼，她完全忘了他們現在在決定她的頭髮長短這見是，她轉向Mina低語：「姐姐比較喜歡長髮還是短髮呢？」

        「咦？」

        「不用想太多，只要選姐姐喜歡的就好了。」

        Mina抬頭望著子瑜，現在的她綁著低馬尾，相當率性自然，有著子瑜飾演「賓利」時獨有的魅力。

        她想起昨天服裝組嘗試著讓子瑜戴上短假髮，結果自然是獲得男女社員們的一致好評，似乎有很多人都在期待她短髮出演的模樣。

        但，在她心裡，她喜歡子瑜現在的樣子，不管是作為「賓利」，還是原本的子瑜。

        「我喜歡……長髮。」

        得到Mina的答案，子瑜開心地湊近她說：「嗯，我也是。」

        隨後她馬上對人群喊道：「我決定要用長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