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46)

星期六的早晨並不像平日擠滿了上班的人潮。唯有今天舉辦運動會的明德藝高校門滿是魚貫而入的學生，鼎沸的嬉鬧聲讓人有種今天仍是上課日的錯覺，只是學生們各個拎著裝有運動服的小提包提醒著她們今天來學校的目的。

「準備好了嗎？」第一個換上運動服的娜璉轉身看著仍悠悠哉哉準備的妹妹們。

「差不多了～」Momo把高筒白襪拉平，開心地坐在椅子上吃自己的早餐。

「我也好了。」子瑜用手簡單梳理一下換衣服時被弄亂的長髮，短褲與白襪之間露出一截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配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給人一種小鹿的印象。

娜璉忍不住滿意地摸摸妹妹的頭，她可是很看好子瑜今天大展身手的，畢竟以社團的身分贏了就可以爭取到社費補助呀。

娜璉環顧一下成員們，大家全都換好衣服準備就緒了，她高舉雙手，示意全體一起出發到操場大隊集合。

「姐姐，在社團集合之前我們還要先去班上集合才行。」多賢在準備走進操場前小聲地對娜璉說，讓娜璉腦中大隊集合的熱血畫面只能往後延一下了。

運動員宣誓結束後，學生們馬上就四散到各個班級的休息區，負責擔任各個項目裁判的老師和學生也在操場各處就定位，至於今天要擺攤的學生也早早就在攤位上擺出今天要賣的食物和飲料，的確就像娜璉說的一樣，頗有一種另類校慶的感覺。

集合了一小段時間後，有以社團身分參加比賽的同學也都三三兩兩地跟自己的社員們聚集在一起，當然Jelly社也不例外，九個成員全都聚集在樹蔭下的休息區，娜璉還貼心地將四周用黃色緞帶圍起來以免她們中途離開位子被佔走。

第一批比賽的是一百公尺短跑和立定跳遠比賽，子瑜、彩瑛跟多賢馬上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到各自的比賽地點各就各位。由於子瑜比賽的賽道剛好在休息區旁邊，姐姐們全都站起身來為她歡呼加油，讓她在跑步的過程中只能低著頭滿臉通紅地趕快衝過終點，她不知道是不是拜這難為情的心情所致，她順利為Jelly社摘下第一面金牌。

上繳金牌時自然又被姐姐們團團圍住，甚至還差點淪陷進Sana、Momo還有娜璉的親吻攻擊，要不是因為她跑得快馬上躲到Mina身後，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被怎樣對待。

至於同樣也出征去的多賢及彩瑛也順利拿了銀牌跟銅牌回來，讓娜璉心情大悅，一人賞了一杯販賣機裡的草莓牛奶。

第二批比賽的有啦啦隊表演、兩百公尺短跑及兩人三腳比賽。由於子瑜答應素妍要陪她參加了，所以她跟同樣也要報名的Momo及多賢一起步向兩人三腳的賽道，這種要和成員們一起比賽的感覺真是太尷尬了，特別是這又攸關了老師的獎金還有社費的補助。

至於被子瑜強迫放棄啦啦隊比賽去參加兩百公尺短跑的娜璉也開心地揮別成員們自顧自地跑去屬於她的賽道預備。

「在想什麼啊？」素妍蹲在地上把兩人的腳綁在一起，一邊抬頭問若有所思的子瑜。

「沒、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累呀。」子瑜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管做什麼都無法兩邊都滿足的感覺真是太無力了。

「子瑜才比了一個不是嗎？」素妍啪地大力用手拍在子瑜背上：「加油！我們要連志恩的份一起加油哦！妳看，志恩在保健組那邊也可以看到我們！」語畢，素妍還朝著保健組的方向揮揮手，的確看到沒什麼事做的志恩正靠在帳篷的竿子上吃冰，注意到她們之後志恩也應付地揮揮手然後馬上又走進去坐著休息了，看來是真的很不擅長這樣人多的場面。

「太詐了，居然一個人吃冰！」素妍氣噗噗地嘟著嘴說。

子瑜才正想說什麼安慰素妍，預備的鳴笛聲就響起了。她們倆馬上將手搭在彼此肩上──就如同她們這幾天練習的一樣──腦中默念著步伐的節奏和跨步的距離。

碰──！

起跑的槍聲響起，子瑜和素妍成功邁開第一步！

兩人心中激動歸激動但還是好好穩住步伐繼續向前，其他賽道的選手們也跟她們差不多，而在距離她們兩個賽道的Momo及多賢也充分發揮了她們練習時的默契，走得比其他選手快上不少，讓子瑜感覺到不小的壓力。

「一、二、一、二、一、二……」素妍專心地看著她和子瑜的腳，嘴裡小聲唸著步伐的節奏。

其實她並不擔心有沒有得獎，對她來說，參與比賽的趣味和平平安安完成比賽是最重要的，所以雖然現在已經被人超過了，但她還是想穩穩地至少讓來陪她比賽的子瑜不要受傷。

然而下一秒，隔壁賽道的選手在即將超過她們之際突然亂了陣腳，一個踩錯腳步後就直接往子瑜和素妍身上撞上來！

子瑜下意識圈緊素妍，想要穩住她們避免四個人一起摔倒，誰知道因為對方的重量砸在她們身上一點也不平衡的關係，饒是子瑜和素妍想要靠受限制的雙腳一起站穩都徒勞無功，四人一起撲倒在跑道上。

為了怕素妍擦傷，子瑜反射性地用原本搭在素妍肩上的右手把她拉近自己，左手手掌及手臂結結實實地擦在地面上刮出一道道不小的血花。

「子、子瑜！」回過神來的素妍嚇得從地上爬起來，馬上解開兩人之間的綁帶。

「沒事吧……」素妍緊張地扶起子瑜，發現她除了手之外連右腳膝蓋也有些擦傷。

「沒事啦，擦傷而已。」子瑜搖搖頭趕緊安慰好友，她知道如果自己露出難受的表情素妍絕對會自責很久，於是她雖然痛但還是表現得一臉鎮定。

「子瑜、子瑜！妳還好嗎！」Momo和多賢還沒抵達終點就拆開綁帶跑回她身邊，讓子瑜心底一陣溫暖。

她難為情地點點頭，要Momo和多賢別擔心。

「子瑜，沒事吧？」不知道何時從保健組趕來的志恩一臉擔憂地抓著子瑜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問，子瑜這才知道原來志恩雖然走回帳篷裡了但還是默默地在關注她們的比賽。

「沒事沒事，等等擦個藥包起來就好了。」子瑜笑著說。

志恩沉默地點點頭，拉著子瑜和素妍說：「走吧，我帶妳們去擦藥，素妍妳的腳也擦傷了，一起來吧。」

子瑜的左手和右腳因為擦傷比較大片被簡單地做了包紮，素妍的右腳則是擦了點藥就好了。但志恩的包紮技術相當俐落，讓子瑜忍不住問她以前是不是當過保健委員。

「沒什麼，以前玩在一起的表哥常常受傷都是我幫他包紮的，就這樣學會了。」志恩聳聳肩說。

        回到Jelly社的休息區後，成員們早就從Momo及多賢那裡聽聞子瑜受傷的事，她一回來馬上就圍著她七嘴八舌地問她有沒有怎樣。

        「沒、沒事啦，就只是擦傷而已，也包紮好了。」被成員們的氣勢給嚇到，子瑜向後退了一步免得大家太步步進逼。

        「定延姐姐呢？」被成員們包圍後子瑜才注意到定延和娜璉似乎都不在場，讓原本可能更混亂的場面稍微變得還在可控制的範圍內。

        「定延姐姐去參加積木賽跑了，娜璉姐姐剛比完兩百公尺之後就跑去啦啦隊比賽串門子。」彩瑛無奈地說。

        「下一場就換Mina了，加油！」Momo開心地搭著Mina的肩說。

        Mina牽起一抹勉強的笑容，畢竟是隨機抽籤的借物賽跑，她可不知道自己會抽到些什麼東西，而且學校歷年來的借物賽跑內容都相當奇葩，選手們沒跑回終點根本是司空見慣的事。

        「Mina的借物賽跑結束之後就是午休時間了呢。」娜璉從遠處抱著一堆食物走回來一邊說。

        「姐姐妳從哪裡拿到這些的啊？」Momo邊覺得困惑邊從娜璉手上接過那堆食物和其他成員們開始分食了起來。

        「當然是買的啊。」娜璉拿了一碗炒年糕開始吃了起來，然後用下巴點點場外的攤販：「如果現在不買等一下絕對什麼都買不到，光排隊就飽了。」

        這時，借物賽跑的預備聲響起。

        Mina從子瑜那裡接過一口炒年糕之後就匆匆忙忙地跑去集合點預備。

        三、二、一，碰──！

        槍聲響起後一群人衝向眼前的長桌，拿起桌上的小紙條馬上在原地打開。

        Mina在擁擠的人群中勉強搶到一張紙，結果打開來看裡面居然是「繃帶和花和人」！

        「這什麼東西啊……」因為太過荒謬Mina甚至扯出一抹笑容。

她慌慌張張地跑向保健組準備跟他們要繃帶，誰知道前腳才剛邁出去，校內廣撥就傳來借物賽跑的相關規定：「各位借物賽跑的參賽者請注意，手中若有拿到由名詞組成的物品，請把那些東西合併成一個帶來前臺！重複一次，若有拿到由名詞組成的物品，請把那些東西合併成一個帶來前臺！」

這下Mina更糊塗了，比起保健組，她更快地回到Jelly社的所在位置，至少在天馬行空地集思廣益這一點絕對比她自己一個人更勝一籌。

「嗄？繃帶、花、人？」Momo一聽見Mina帶回來的借物項目差點沒崩潰，他們難道要把繃帶跟花綁在某個人身上嗎？

「是、是這樣嗎？」彩瑛第一個蹲在地上尋找有沒有野花，子瑜也趕緊跟著她的腳步在另一邊尋找。

「Momo妳快去跟Sana借繃帶！志效快一起來找野花！」娜璉馬上發號施令，所有成員接收到訊息後馬上開始行動，就連Mina也加入找野花的行列。

但她的腦袋還是不停在想著到底有沒有其他辦法，畢竟如果沒有野花，那她們就輸定了。

這時，Mina瞥到娜璉用來記錄得分從保健組的Sana那裡借來的簽字筆，她靈機一動，抓著子瑜的手用幾乎是平常兩倍的音量說：「子瑜，手借我！」

子瑜被姐姐突然變大的音量給嚇到，一動也不動地把手交給Mina。

只見Mina飛快地在子瑜綁著繃帶的左手上畫出一朵造型簡單的小花，子瑜也馬上察覺到Mina的意思，她趕緊站起身拉著Mina往終點衝。

抵達終點時，明明還喘著大氣，子瑜牽著Mina的手緩緩步向前臺。

「請、請確認一下。」子瑜交出Mina剛剛抽到的紙條並把自己繃帶上的花，櫃台人員一看到子瑜手上的花就滿意地笑了，並把銀牌交給她們。

在她們之前已經有第一組人馬搶先完成借物賽跑了。

「銀牌也不錯了。」還牽著Mina的手，子瑜稍稍緩過氣息笑著把銀牌交給Mina。

「畢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嘛，拿什麼獎都可以。」Mina微微一笑，輕輕搖晃和子瑜牽繫著的手，有一種緊繃的心情瞬間放鬆下來的輕盈感。

當她們緩步走回休息區把獎牌交給娜璉時，午休時間的鐘聲也響起了。

「嗯？老師找我們？」吃飯吃到一半，一年級的學生會成員突然急匆匆地跑到Jelly社的休息區找娜璉及Mina。

「說是有運動會後續處理的問題要請教會長和副會長，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來者是個男學生，只見他為難地搔搔頭，似乎對於自己的訊息傳達得不太好這件事有些歉疚。

「嗯……」娜璉咬著筷子對Mina說：「我們就去看看吧。」

Mina點點頭，收拾好吃到一半的餐盒後就和娜璉在成員們的目送下一同前往新校舍的三樓。

從教職員辦公室離開後，娜璉和Mina並肩走著討論等一下運動會結束之後要寫的報告等等的事情。

剛才其實只是教務主任要麻煩她們在運動會結束時先蒐集一下今天擺攤社團的資料還有大會那邊的比賽資料，因為那是學校之後校務評鑑要做的部分之一，而同時也是學生會在做學期報告要弄得項目，所以這個責任理所當然地落在身為會長和副會長的娜璉及Mina肩上。

「唉，今天回家又有得忙了～」娜璉假裝肩膀痛地揉揉她的肩，讓Mina看得笑了出來。

「姐姐明明早就在做了不是嗎，今天去買東西的時候也是順便在記錄吧？」

「哼哼～如果不早點做的話我們下午收拾起來就會忙死了。」被妹妹看透的娜璉用鼻子哼哼了幾聲。

「啊，對了，被妳這麼一說我還是先請定延跟志效幫我拿資料過來學生會放著吧，以免我忘記。等我一下哦。」兩人走在樓梯上，娜璉拿出手機飛快地撥了志效的電話，她邊講著要拿些什麼，邊和Mina緩步走下樓。

「所以我說就放在炒年糕……」邊說著，娜璉剛抬起眼就對上一位迎面走來的少女的雙眼。

就連Mina也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間愣了一下。

但那人一點也沒有將她們放在心上的意思，隨意瞥了她們一眼後便扭頭和她的朋友們繼續往上走去。

娜璉只覺得眼前一黑，踩在階梯上的腳瞬間失去知覺。

「姐……！」就連Mina的聲音也墜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無法呼吸。

無法動彈。

她覺得自己的頭撞上了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身軀撞上了什麼，但她完全無法移動。

她就像被蛇盯上的獵物一樣，渾身麻痺，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