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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zu - 長夜漫漫 (32)

        第一天考試當天,子瑜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一一解決最後一節課前的所有考科,然後換好衣服站在後台的。
        她失神地左顧右盼,身邊滿滿都是穿著各自服裝的班上同學,志恩及素妍也在她身邊小聲談論著等一下的流程,多虧三個人牽繫在一起的手才讓子瑜覺得自己的思緒不會飄到太遠的地方,只不過還是無法減緩她每次上台前都會緊張的情緒。
        「聽說外面好像已經聚集不少人了。」耐不住好奇心跑到布簾邊偷窺的同學們帶來的觀眾席的訊息,讓後臺的吵雜聲頓時又上升了一個層級,此起彼落的驚呼和擔憂讓子瑜覺得自己的聽覺被阻隔在噪音之外,矇矇地像被包裹在一個泡泡裡。
        「志恩妳還好嗎?」素妍擔心地搖晃著牽著志恩的那隻手問。
        志恩長吁了一口氣,但深鎖的眉頭仍舊沒有鬆開:「大概……吧。」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子瑜呢?」為了轉移注意力,志恩反問。
        子瑜不作聲地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緊張還是興奮,就連吐出的氣息都斷斷續續地。
        布簾拉開前一分鐘的鳴笛響起,三人對看了一眼,目送著第一組同學在布簾邊就定位。
        舞蹈科一年的舞台發表正式開始。

        「怎麼樣?」湊到Mina身邊,Momo眼神飛揚地用肩膀碰碰好友。
        幾日前他們班便收到金老師的邀請──當然是在舞蹈科負責最後一節課老師們的同意下──在星期一來觀賞舞蹈科一年級的舞台發表,雖然說他們理論上是來欣賞學弟妹們的演出,但實際上,舞蹈科的老師們從去年就在準備一個共同展演計劃,參與者就是一二年級的學生,由二年級的學生在一年級期中考舞蹈發表的時候來觀賞他們的演出,之後再由老師們安排旗鼓相當或可以前輩帶後輩的組合在期末考進行發表,目的就是要讓兩個年級的學生有彼此學習和交流的機會。
        「表演得很有趣,這一屆的學弟妹很不錯呢。」Mina看了一眼手裡的節目單後便把視線又拋回舞台上:「還有兩組就到子瑜了。」語氣裡盡是雀躍期待。
        「嘿嘿~我也很期待子瑜的表演呢,不知道之後老師會怎麼分配,從上次開場舞合作過之後我就一直想要再跟子瑜合作一次了。」
        Momo一臉興奮的模樣,Mina回想起當時開場舞表演的場景,那個被子瑜瞬間盯上且渾身因為同為舞者的較勁而顫慄的模樣悄然爬上她的後頸,她環抱住自己的雙手,嘴角揚起:「我也很期待。」
        「期待和子瑜同組嗎?」Momo閃閃發亮的雙眼移向Mina,像個把發現到的寶藏分享給好朋友的孩子。
        「還不知道會不會同組呢。」被Momo的模樣給逗笑,Mina忍不住也用肩膀推推她要她專心看舞台。
        兩人一邊欣賞著每一組的表演,同時也一邊在心裡默默預想如果自己跟這組人馬同組會擦出怎麼樣的火花。
        很快地,輪到子瑜等人上場了。
        作為同社的姐姐,MinaMomo特別緊張地屏息盯著布幕看,那個勢頭幾乎都要把布幕給看出一個洞了。
        舞台上人還沒出現,鄉村風格的背景音樂便緩緩流瀉而出。
        踩著輕盈的音符,身穿制服、頭上綁著麻花辮的少女一蹦一跳地踏入舞台中央,全場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胸前別著的向日葵花飾更是顯眼。
        MinaMomo認得那是子瑜的朋友素妍。
        在其他兩人出場前,素妍的獨舞搭配背景音樂跳得悠閒又不失年輕少女特有的俏皮,她臉上明亮的笑容及自然流轉著的氣質讓觀眾簡簡單單就被帶入了角色中,而在大家還沉浸在這名少女A的角色特性時,作為少女B的志恩便在曲風微微變調的時候踏進舞台。
        背景音樂依舊是鄉村風格,但調性上卻也雜揉了一些Jazz的元素,坐在舞台正前方的金太熙老師笑著點點頭,她不斷諄諄告誡自己的學生作為一位表演者所有的細節都不可以馬虎,包括音樂。到目前為止的組合都表現得可圈可點,沒讓她失望。
        同樣穿著制服且盤著頭髮的志恩腰間繡著一朵大紅色的薔薇,顯眼的程度和素妍的向日葵不相上下。
        Mina腦中不自覺想起當時子瑜別在她頭髮上的勿忘我花飾,雖然因為觀眾距離舞台近的關係,雖然勿忘我還是能夠被看清楚,但不比向日葵及薔薇大的劣勢卻會直接暴露在觀眾面前,讓Mina忍不住擔心起來。
        Mina還沉浸在自己思緒的時候,一旁Momo小聲的驚呼把她拉回現實。
        志恩的舞蹈風格和素妍有別,在呈現角色特性這一點也很不一樣,只見她在聚光燈底下大步跨開,強烈的現代舞在舞台上踩出一個個令人雙眼為之一亮的舞步,就像她腰間的薔薇一樣綻放,和素妍的燦爛笑容不同,志恩的笑容有種不由分說的自信,恰恰映襯上代表少女B的大紅薔薇耀眼奪目。
        由於志恩出場時的音樂變調讓觀眾們心裡大致都有了底,所以在第二次變調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布簾處,屏氣凝神等待第三名少女的出場。
        第二次的變調一樣是以鄉村風格為基底,但裡頭卻參雜了原本沒有的鼓聲、小提琴及大提琴,不同於前兩位舞者的出場,編著辮子、戴著勿忘草髮夾的少女C進場的風格既緩且慢,背景音樂催發著觀眾心裡的波瀾,但眼前的她卻像是有著自己步調的流水一般承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
        小提琴的琴音哀傷尖銳、大提琴的聲音如悲鳴,鼓聲悶聲地快速擊打更是加快觀眾不安的情緒,就連背景原有的鄉村元素也都無法安撫觀眾躁動的心。
        子瑜垂著雙眼,從出場到現在都沒有直視過觀眾席,勿忘草的髮夾在聚光燈下隨著她的舞動閃爍,就算不比向日葵及薔薇耀眼,勿忘草也同樣奪去觀眾的心思。只見她一個踏步、一個跳躍,融合現代舞及芭蕾元素的風格踩踏在她的舞步之間,小提琴突然一個急促的琴音劃破屏息著的空氣,子瑜就像算準時機似地同樣用雙眼掃過所有觀眾,好幾聲輕微短促的嘆息從觀眾席中流出,Mina注意到那一眼過後有不少人垂下肩膀,就像被操偶人吊著的木偶突然被人給割開提線一樣失了力氣,但所有人還是專注地看著舞台。
        少女C的獨舞一結束,音樂第三次變換,這次的背景音樂直接切換成了較為明亮的樂色,三人共舞的畫面也仍保有各自角色的個性,讓所有人就算不認識她們三個也能明確憑著身上的道具或舞蹈風格辨別誰是誰。
        共舞告一段落之後,一個黑色的女性影子突然出現在布幕上,讓所有人包括金太熙老師都因為好奇而忍不住睜大雙眼。
        黑影出現的瞬間,三人共舞的範圍變成圍繞在黑影的身旁,她們或是牽著她的手,或是替她整理亂掉的裙襬,甚至還一邊踩著舞步談笑風生──儘管她們實際上是接觸、面對著空氣──但煞又介事的表現讓觀眾全都了然於心,眼前這個黑影就是她們三人追隨的對象──茱麗葉。
        「嘿~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東西。」Momo輕輕地拍拍雙手表示讚賞。
        誰知道茱麗葉剛出場沒多久就像看見什麼令人驚訝的東西,摀著嘴朝著舞台左側跑了出去。一見到茱麗葉離場,霎時三人的舞步全都停了下來,她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神色嚴肅地追上茱麗葉消失的方向。
        一直追到舞台左側的底端,再過去就會摔出舞台,茱麗葉的黑影驀地從右側出現,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似乎正在談話的茱麗葉,直到三人都回到舞台中央後,與茱麗葉談話的另一個黑影也慢慢現形。
        一名比茱麗葉高上不少的精瘦男形出現在布幕上,觀眾們心照不宣地在腦海中浮現羅密歐的名字,然而兩人的身影在相互擁抱後便在布幕上一閃即逝。
        而目睹這一切的三位少女則像風車一樣開始在舞台慌張地跳轉,背景音樂也傳來令人惶恐不安的元素,就算沒有對白,眾人也感覺能夠從那寫舞步和音樂裡聽見少女們不斷問著「怎麼辦、怎麼辦」,那不停旋轉的舞步也擾亂了觀眾的心思,讓他們益發焦慮。
        她們追隨的主人茱麗葉與世仇家的兒子羅密歐居然相愛了,她們該不該告訴茱麗葉的父母?她們該不該告訴羅密歐的父母?三個人做出的反應全都不一樣,也忠實地反映在她們的舞步上。
        開朗的少女A拉著兩人隨她一起圍成圈跳著歡快的舞,對於兩人相愛且終將獲得大團圓結局抱持著樂觀的態度;性烈如火的少女B則將風格帶往強烈的舞步,甚至拖著另外兩人來來回回地奔走於舞台兩側,希望茱麗葉與羅密歐能夠直接私奔而不受到家仇傷害;至於從一出場就有著壯烈悲傷色彩的少女C則是以溫婉沉穩的舞步將音樂的調性也跟著化為令人難受的曲調,暗示著這段感情終將成為悲劇的一環。
        而熟知故事發展的觀眾們自然知道少女C所傳達的訊息將會成為真正的結局,只是從第三者的角度觀看這段感情讓被牽動的情緒層面變得更廣更深,儘管這只是學生們按照原劇衍伸出來的劇情,但增加了三位活靈活現的跟班卻同時讓羅密歐與茱麗葉在不見於世的前提下顯得有血有肉,這是觸動觀眾們情緒的其中一個原因。
        一直到羅密歐與茱麗葉要私奔及殉情時,這三名少女都一直陪伴著她們。儘管看事情的角度迥異,但想要守護茱麗葉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最後一幕,服毒自盡的羅密歐與用匕首自殺的茱麗葉並沒有出現在布幕上,反而是三名少女各自拿著自己的代表花花束──向日葵、薔薇、勿忘我──在舞台中央為逝去的愛情及生命祝禱祈福,音樂終結之時,三人將花束拋向空中,綑綁得不緊的花束各自散開,將舞台鋪成由三種顏色織成的花毯,三人沿著花毯退場,用雙眼與腳步見證主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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