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太陽雨 (9)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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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的長老用拐杖點點地面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向她，「請與自家的主神巫女與巫師一同作戰，在此次的戰役中，主神巫女與巫師使用的武器將是關鍵，單靠主神的力量是不夠的，為了我族的存亡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話說至此，南的心就如同被人推入谷底一般無法動彈。

瘦小長老的目光落在南身上，「南，妳是裡頭唯一沒有主神巫女的人，對吧？」

「是。」

南低下頭欠身回應，儘管內心繃緊但她的聲音沒有在顫抖，平穩如常。

「與宮的聯姻……」瘦小長老的聲音欲言又止，南知道她話裡的意思。

「未果。」坐在她另一側的狐仙語氣冷漠地代為回答，這是她在聯姻當日之後第一次再見到御津倉神社的宮大人。

只要聯姻了，兩家神社自然能形成更強大的防護網。

「現已過了聯姻之日，若硬是要結合肯定會亂了兩家神社的法源。」高壯長老嘆了口氣。

「千鶴，到時請妳和往常一樣協助她，務必要撐到陣法發動的時刻。」瘦小長老轉頭面向外貌幾乎和她相差無幾的姥姥，姥姥手握拐杖躬身領命。

高壯長老環顧房內，語重心長地叮嚀：「近來我相信各位也能感受到法力受到了影響，但請不要驚慌，越是接近神無月，這樣的現象會變得相對劇烈，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更加警戒的原因，如果有無法負荷的時刻請隨時提出支援的請求。」

這是南進房後第一次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的時刻。

她不是唯一一個有這種現象的人。

但也因此，她必須格外小心，她有必須守護的東西……不只是自己的族人、神社，還有子瑜，所以她一刻也不能懈怠。

對於各種防護措施的討論一直持續到午後，會議結束後眾人紛紛離席參加神樂祭的表演，滿強拉著南到一旁，激動又擔心地問：「南那邊只有妳和姥姥可以嗎？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派我們的人……」

不等滿說完，南拍拍她的手說：「別擔心，神社的結界目前都安好，如果有任何狀況我跟姥姥應付得來。」

南並非不會擔心自己扛不下可能迎來的各種戰鬥，但千年的歲月裡她也沒少經歷過各種磨難和苦戰，只是現階段……她無法將子瑜的存在公諸於世，沒有必要再未眼下的情況添亂，滿有這份心意就足以令她感動了。

有了明確方向後，眾位主神的表情雖凝重但卻沒有先前那茫然無著落的空白感，滿將主神和長老們排在殿上觀賞表演和品嘗佳餚。

南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手裡的小酒杯盛滿千滿神社釀製的狐狸酒。人類所製的酒對狐族來說如水般無味，只有狐狸酒能入他們的喉，特別是千滿狐狸酒，其滋味香醇不辣口讓人情不自禁地一飲再飲，是狐族中有名的佳釀。據傳過去曾有主神一次喝掉好幾酒甕的千滿狐狸酒然後醉倒大鬧的趣事。

南小口啜飲杯中物，一旁的幾位主神們和長老們細細交談，偶爾聽見笑聲傳來，有時那些嘴裡吐出的嚴肅話語硬如鉛塊地悶聲落地，南沒有想要認真去探尋那些話裡的蛛絲馬跡，她靜靜品味自己那一小壺狐狸酒，看著太陽西落，看著月亮高昇，殿裡殿外都充滿快活的人聲，表演者與樂聲搭配得令人心情舒暢。

滿的話語言猶在耳，她下意識摸上紅線的位置。

那個牽繫著她與子瑜的命運之線。

「唔！」

下一秒，小指上的紅線猛地纏緊，南忍不住發出一聲悶聲！

南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手，心被無形絲線纏繞繃緊的同時也跳得飛快，原本壓下的不安油然而生。

出事了……

儘管她過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但她本能地知道……出事了，子瑜出事了！

南一行人剛離開，子瑜就牽著蘭兩人一起討論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為了安慰無法參加神樂祭的蘭，子瑜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來做蘭想做的事。

不管是順毛也好，一起追麻雀也好，甚至是要爬樹她都可以奉陪。

仔細想想，這段時間為了陪小狐狸們爬上爬下的玩，子瑜覺得自己的體能也變好不少，以往雖然在弓道社能夠以體力好自居，但來了神社之後頭幾天光是跟著小狐狸們的腳步就足以讓她上氣不接下氣，現在她能陪小狐狸們玩上一整天才終於筋疲力盡也算是一種成長……吧。

但在這之前，她們要先解決午餐這件事。

「既然大家都不在的話，今天我就來做些好吃的東西來吃吧～」

一手牽著蘭，子瑜踱著開心的步伐走回內院。

「真的嗎？」

蘭的尾巴劇烈動著表現心中的喜悅，圓滾滾的黑眼珠閃著期待的光芒，子瑜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髮和狐狸耳朵笑道：「嗯，不過等一下需要蘭來幫幫我才行哦！」

「包在我身上！」蘭高舉雙手。

這段時間她已經吃慣了子瑜的料理，儘管一個星期只有假日能回來，但每一次都覺得子瑜做的料理美味得令人回味，子瑜要為她特別下廚自然讓她欣喜不已，橘紅的尾巴翹得老高興奮得左右搖晃，一蹦一跳的時候甚至還有好幾次打到子瑜的臉上讓子瑜大笑出聲。

「今天看蘭要做什麼我都可以陪妳～」

聞言，小狐狸的尾巴搖得更加激動，就連耳朵也開心地豎直！

畢竟只要三個小狐狸跟子瑜玩在一起時做姐姐的蘭常常會主動把決定的機會讓雫和司，現在能夠有機會獨佔跟子瑜玩耍的時光，這讓小狐狸的玩心馬上激昂了起來。

那天午餐過後，子瑜跟上蘭的腳步在內院裡追著麻雀跑，本來蘭還很克制地使用人形，但到最後玩開了就像雫和司一樣變回小狐狸的型態跑上跑下，子瑜一時間跟不上她的速度還差點撞上樹。

除了麻雀之外蘭還追著樹上的松鼠，由於平時玩出心得的關係，要在兩棵樹中間來回跳躍跑動對蘭來說一點也不算什麼，但這倒是苦了子瑜，雖然爬樹不算太累，但她可不像蘭可以那麼穿梭自如，常常爬上下一棵樹時蘭已經跳到四五棵樹開外的地方了，那遙遠的距離完全讓子瑜臉色鐵青。

待到蘭玩得心滿意足時，子瑜已經完全攤在長廊上動彈不得了。

夕陽餘暉帶著短暫的豔火在天際燃燒到最後一刻後天空被滴入藍紫墨水由上而下滲入攪繞，月與星辰點綴其上終至天色暗下，夜風帶走晝時餘溫。

變成狐狸的蘭舒服地窩在子瑜的腿上，子瑜的大手撫弄她舒服的毛髮，今天本想再幫蘭順毛的，只可惜她現在大概是個隨時都可以昏睡的程度，吃過晚餐後或許就不省人事了。

子瑜疲累地讓蘭先去廚房準備晚餐的食材，自己在長廊上又多躺了一下。

叮鈴──

「嗯？」

夏夜的風鈴聲帶著沁涼的旋律傳進子瑜耳裡。

她困惑地坐起身左右張望，儘管音色悅耳，但她記得神社裡並沒有風鈴才對？

叮鈴──

又是一聲。

此刻風大了起來，貼在樹上符咒發出不同於樹葉的沙沙聲響，雞皮疙瘩爬上子瑜的手臂。

她突然想起初來這座神社時似乎也有類似的感覺，那股吹動樹葉與符咒的風……

一股不安油然而生，她起身打算去廚房找蘭，現在的她實在是不想一個人待著。

然而下一秒，強風颳起直襲她的雙腳，她一個不留神就被從林間衝出的黑影結結實實地撞飛出去！

她撞破其中一間客房的紙門最終在撞上梁柱時停下。

不知道什麼東西刺進側腹讓她痛得腦袋發麻，五臟六腑幾乎要被那股蠻力撞得移了位，野獸的腥臭沾上她的衣襟，唾液無法克制地順著嘴角低落，她兩眼昏花地撐起身子打算一看究竟，眼前竟是一頭巨大的野豬！

野豬雙眼散發不祥的紅光，與其說是野豬倒不如說是妖魔，獠牙上暗紅的血液在月光下陰森可怖，子瑜顫巍巍地摸上側腹，和獠牙上如出一轍的血沾濕她的手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腳步聲從長廊上傳來，子瑜心頭一驚，知道是蘭聽見自己的聲音跑來一探究竟！

那妖魔轉向腳步聲的來源，子瑜扯開嗓子大喊：「蘭！別過來！」

子瑜看見一隻大型的狐狸撲向妖魔化的野豬，儘管比姥姥的巨狐形象還要來得小，但氣勢之猛像要把妖魔一口咬碎一般，不過那妖魔也非省油的燈，當狐狸撲上牠的背時牠奮力衝刺將蘭連狐帶樹一起撞倒。

「蘭！」

子瑜難受地頂著肚子上的傷匍匐前進，被撞得頭暈目眩的蘭發現妖魔將牠的視線轉向子瑜，蘭奮力一蹬撲向子瑜把人叼起，當野豬朝她們衝來時她踏著比那妖魔更迅捷的步伐帶子瑜逃離那被撞得破爛的房間。

獵物消失在視線裡的野豬發出震耳欲聾的長嚎！

被蘭叼在嘴裡的子瑜看見漆黑的不祥氣息開始聚集，凝聚成黑色火焰攀附在那間客房的木質建材上。

子瑜心冷地倒抽一口氣，她不知道這個妖怪是如何突破神社的結界，也不知道她們究竟該如何才能不死在這個妖怪手裡。

這裡只有她和蘭。

而她……又是個毫無戰力可言的人類，她懊惱地。

肚子上的傷口一下一下地抽痛，當蘭把她放在後院的土地上時，她趕緊變回人形哭著用為數不多的法力貼在子瑜的傷處，她的法力只能讓血流得不再張狂卻不足以讓傷口癒合。

「對不起、對不起子瑜大人……」

「不是妳的錯、……」子瑜難受地咳了幾聲，她知道如果自己能夠離開神社的結界，蘭肯定能帶她到更遠的地方躲藏，但現實卻是……她們被困在了這裡。

被黑火燃燒的客房中亮起危險的兩眼紅光，子瑜驚駭地朝蘭大喊：「快躲開！」

蘭也察覺到背後的危機，頃刻間馬上化成狐形要帶著子瑜再次逃離，但儘管蘭的步伐能夠敏捷地移動，但那妖魔的衝刺速度卻是更勝一籌，將一人一狐直接撞進另一間房間裡。

霎時間房內灰塵四起，子瑜痛苦地嗆咳，每咳一次傷部就被牽動一次，痛得她眼冒金星卻也勉強讓她保持清醒。

蘭為了保護她成了她的墊背，在撞進房裡的同時也痛得發出嗚咽最後暈了過去。

那野獸朝她們逼近，子瑜踉蹌地撲倒在蘭身上護住她，她聽見豬蹄在土上一蹬，她緊閉雙眼等待獠牙刺進身體的那一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落雷從天而降擊向妖魔！

雷聲之大讓子瑜短暫失了聽覺，卻將她從恐懼中拉回現實。

周圍捲起強風，當子瑜轉頭想要一探究竟時，她看見一抹雪白的身影翩然落在自己眼前，烏黑長髮盤起露出好看的脖頸，櫻花妝點的和服此時此刻竟如羽毛般撫過子瑜驚顫不已的心，讓她有種鼻酸想哭的衝動。

「妖物，你可知道你現在踏上的是誰的土地。」

那句話並非問句。

南稻生神社的主神語氣冷冽刺骨，子瑜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卻能輕易感覺到千年狐仙在那瞬間一口氣釋放的威壓。

落雷並沒有傷到妖魔分毫，卻使牠發出怒氣衝天的長嚎朝南撞來。

一頭巨狐張開血盆大口從另一側撲來直直咬上野豬長滿硬毛的背。

子瑜認出那隻巨狐便是姥姥的化身。

利牙刺穿皮肉，嚎叫聲變得淒厲的同時剛才曾盤據在妖魔身周的黑色氣息再次纏上。

南瞬地皺起雙眉，她馬上就察覺到牠體內的氣息並非一般妖物所能操控。

她手一揮，趕緊命令姥姥退開，但那幾秒間的行動卻讓那頭妖物有機可乘，黑火再次襲來！

這次燃燒的不再是無生命的木材，而是姥姥的身驅。

姥姥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希望能撲滅火勢，但妖火並非能夠輕易擺脫的火，南飛至姥姥身側運起法力一口氣將黑火除盡，當妖物再次撲向她們時，一頭巨大的白狐偏身閃過牠，只見她腳步一轉張開血盆大口朝野豬奮力咬下！

但那妖物皮粗肉硬，儘管南的利牙早已刺穿牠的皮肉卻無法傷到牠的本體。

兩隻野獸劇烈激戰，從地面打到空中，從空中再墜落地面，另一隻恢復行動的巨狐也加入戰局！

「南大人！」

當她看見白狐被野豬巨大的獠牙貫穿時甩落地面時子瑜的腦袋完全無法思考，她心焦絕望地撐著身子站起來到門邊。

「不要靠近！」白狐傳來痛苦的低吼，不顧身上的傷又迎向隨她衝向地面的妖物。

被打傷的姥姥昏倒一旁，兩隻野獸在地面嘶吼纏鬥，白狐的身上沾滿血跡，早已認不清究竟是白狐抑或是妖物的血。

子瑜心亂如麻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的雙手發白緊攅著破裂的木框，左右張望希望能找出什麼能夠幫助南和姥姥的東西。

就著月光她意外發現壇上放著一把薙刀和一張弓，弓旁散落幾支有著漆黑箭頭的箭羽和好幾張看起來一碰就碎的符咒。

她心一提，腳步踉蹌地跑向弓箭。

將手上未乾的血胡亂抹在身上，她抓起弓和箭搭上。

儘管每一次呼吸都痛得直不起腰，傷口因為她的移動再次裂開滲血，但不想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眼前……

她不想要看著重要的人受傷卻無能為力……

她想為這裡做些什麼……

她想要保護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

入定的狀態讓她忘了疼痛，目光銳利刺入獵物身上。

驀地，箭矢放出直取壓在白狐身上幾乎要踏碎其胸骨的妖物，當妖物中箭時箭矢上迸出不可名狀的金黃法力硬是壓過大半黑色氣息！

野豬發出痛苦的哀嚎從白狐身上退去，南理解了什麼似地乘勝追擊在臨近中箭處的地方扯下一大塊皮肉。

一箭再出，射入妖物的雙眼。

金色的光芒吞噬妖物，白狐的血盆大口撕碎了妖物，最終將其消滅。

當南一邊運起自己的法力療傷一邊焦急地來到子瑜身邊時，她早已因為失血過多氣若游絲地昏了過去。

此時，南稻生神社後方的山林裡，一位身穿黑衣的狐人嗅著空氣間的淡淡血腥，他收起手裡的銀鈴朝御津倉神社的方向跑去。

從昏迷中悠悠轉醒的子瑜一張眼就看見熟悉的天花板，她恍恍惚惚地呻吟了幾聲，某人似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一隻手溫柔地貼在自己額前。

昏倒前的記憶慢慢回到腦中，她嚇得睜開雙眼從床上彈起，這才發現自己正毫髮無傷地躺在神社的房間裡，身上穿著自己的乾淨衣物。

「沒、沒事？」她用手胡亂摸著自己的身體，毫髮無傷，明明當時肚子被刺穿了個洞現在卻連傷痕也沒有。

「子瑜大人，妳現在覺得怎麼樣？」

熟悉的溫柔嗓音傳來，子瑜這才注意到南正端坐在自己身側。

她愣愣地看著南擔憂的面容，想起昨晚她化成白狐苦戰受傷的事，她身上還穿著昨天那件和服，白底上仍留著大片血跡，子瑜心頭一緊伸手探向她。

「妳沒事吧？傷呢？還會不會痛？」

明明自己才是被問的人，但子瑜那擔心的模樣讓南溫暖得有些鼻酸，她搖搖頭露出苦澀的笑。

「傷好了，讓妳見笑了……居然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子瑜這才發現，眼前的女子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

她照看了自己整夜，守了自己整夜，明明自己也受了重傷……卻仍把保護她放在第一位……

一股難受的心情梗在胸口，子瑜下意識將手停在胸前。

「昨天那個妖物……並非山林裡的普通妖魔，那是必須刻意召喚才能現形的妖魔。我們目前還沒查清楚是如何破壞結界進入神社的，但我們的結界確實有被動過的痕跡。」

子瑜想起昨晚的怪風。

「昨天……聽見鈴聲……」她喃喃自語似地說道。

「什麼？」

「在那個怪物出現前，我聽見了鈴聲……」子瑜認真地看著南，一邊確定自己的記憶無誤，「還有風吹動符咒的聲音……」

南的面色凝重。

子瑜這時想起她第一次和南見面時，那天也刮了怪風，神社的結界也有被動過的跡象。

「子瑜大人……」南深吸一口氣迎向子瑜的目光，「這段時間，請務必跟在我身側，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的話我……」

南的語氣一滯，想起昨晚子瑜在她眼前倒在血泊中昏過去的畫面。

當時她……差點失去了她。

子瑜牽緊她的手，感覺到南的手在她掌心中微微顫抖，那令她心疼不已。

她知道這份難受從何而來，她知道自己更想要重視的是什麼。

「南大人……」

南低垂的頭隨著她的呼喚慢慢抬起。

「妳願意……讓我成為妳的巫女嗎？」

正如同南害怕失去她一樣，她也同樣害怕失去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