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 AU] MiTzu - 月光 (13)

        子瑜小心翼翼地憑藉魔力留意著外頭的動靜，直到那幾抹鮮紅的靈魂之火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遠處，子瑜才稍稍鬆了口氣。

        「子瑜……妳的傷……」Mina擔憂地伸出手，眼前的情況讓她想起當時自己受詛咒控制而誤傷子瑜的畫面，縣下她不敢碰觸子瑜，就怕會讓子瑜更加難受。

        子瑜明白她的擔心，語氣輕鬆地說：「別擔心，這些皮肉傷等一下就好了。倒是妳的手，我必須要處理一下。」她拉著Mina完好的那隻手走到一旁坐下。

        Mina的右臂與肩膀之間閃著寶藍色的光芒，子瑜的魔力扮演了稱職的黏著劑和止痛劑，至少到目前為止除了無法隨心所欲地操縱右手之外，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斷了吧？」Mina長年的經驗告訴她自己的手在被埃德加攻擊時就被扭斷，或許就連裡頭的筋絡也早已被扯斷。

        一思及過去的同伴，Mina的眼神黯然，察覺到的子瑜並沒有多說什麼，她能夠理解……作為旁人，她除了陪伴以外什麼都給予不了，那些她沒有參與的過去，那些她無法替Mina填補的現在，除了自身之外便無法可解……

        「我幫妳接回去，不過到完全復原需要一點時間。」她露出令人心安的微笑，調整了一下Mina右手的角度後便一股作氣把骨頭與骨頭鑲嵌到正確的位置，這中間Mina慶幸著有子瑜的魔力作為自己的緩衝墊，那股寶藍色的魔力如溫暖地絲絨般包裹住連接處，就連Mina也能感覺到血管與筋絡正在接合復原。

        然而另一個引起她注意的卻是子瑜身上隱隱透出的紅色光芒，隨著光芒歛起，除了身上早已破破爛爛的黑色連身裙，子瑜身上的傷全都慢慢癒合，大理石般的溫潤肌膚變得像過去一樣潔白無瑕，彷彿那些武器和攻擊從未在這具身體上留下一點痕跡一樣。

        這時Mina才注意到，子瑜的身上有著兩種不同顏色的魔力？

        她從沒使用過類似的能力，她無法確定這樣是否正常，但在她的印象中……志效和娜璉的魔力一直都只有一種顏色才對？

        「那個，子瑜……」

        「嗯？」

        「妳的魔力……」她思考著該如何開口才不會冒犯到子瑜。

        但子瑜對這樣的問題似乎已經有過不少經驗，她笑著在Mina身旁的空位坐下，右手變出一團寶藍色的魔力，左手的鮮紅魔力被她丟到地面形成篝火，就像她們當初在沙灘上的那團火一樣。

        「我的母親是妖精，這藍色的魔力是繼承自她的骨血……」子瑜語調輕柔，彷彿在訴說著遠古的夢，明明看起來不再哀傷卻仍留著一絲哀愁與想望。

        她反手滅了那團魔力，臉上堆起一如往常的微笑說：「妖精的魔力具有治癒和破魔的能力。」

        「所以剛剛在船上才……」附著在Mina刀上的魔力便是藍色的，正因為能夠破魔，所以在抵禦死靈類的魔物時效果格外顯著。

        子瑜點點頭，對於Mina那麼快就領悟自己的用意感到開心。

        咕嚕……

        兩人才剛放鬆下來沒多久，Mina的肚子便傳來飢餓的哀號。

        她脹紅了臉按住肚皮，眼角餘光睨著子瑜希望她不會取笑自己，面對正常的生理反應子瑜自然是不會多加解釋，她只是在那個瞬間才意識到Mina這一整個早上並沒有進食甚至還攪和進一場混戰裡。

        但現在她們所有的食物和家當都被留在船上，如果子瑜隻身一人溜回去拿或許是個辦法，但怕就怕在這詛咒早已趁著把她們逼上岸後就把船給弄不見了，她必須另外想個辦法幫Mina張羅吃食。

        「我、可以再忍一下……」Mina小聲地說著自己也沒什麼自信的言論，讓子瑜忍俊不禁地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在這裡等我，我去外面弄點吃的，外頭是森林應該會有不少動物。再不濟我也能去捕點魚回來。」吸血鬼笑得燦爛，讓海盜既感激又對無法幫上忙的自己感到無力。

        「過來一下。」子瑜拉著Mina的手把她輕輕帶進懷裡。

        Mina紅著臉貼在她胸前，看著她把鮮紅的魔力附著在自己身周，儘管子瑜說了寶藍色的魔力有著治癒的能力，但那被紅色魔力圍繞的心安感並不亞於藍色所帶給她的，或許是她不夠明白箇中道理，也或許──這是她比較相信的──是因為使用的人都是子瑜的關係。

        「這個屏障會防止妳被魔物發現。雖然我在塔上設了結界，但難保塔裡不會有任何狀況，所以在我回來之前先將就點，嗯？」

語尾的小鉤子輕刮著，Mina的臉漾起不可名狀的紅，她目送子瑜離開高塔，門上的結界再次亮起。

靠在石壁上，她回想著方才的種種，還有過去的一切。

那些回憶既縹緲又鮮明，歡笑充盈的日子、危急存亡的日子，魑魅魍魎般困住她，她神往著那一切卻又害怕地不敢朝過去走去，她彷彿跌落在過去與現今夾層，無法動彈。

嘆了口氣，她仰頭望向高塔尖端。

中空的高塔，內裡除了蜿蜒而上的階梯外，空無一物。

        子瑜出去的時間並不長，回來時她肩上揹著一隻毛色繽紛的大鳥、兩尾她這陣子常吃的魚和幾串漿果，藍色的魔力像氣泡一樣漂浮在她面前，Mina問了之後才知道那是河裡的水。

        她把這些東西擺在篝火旁，裝著水的大泡泡自由自在地飄著，讓Mina忍不住伸手戳戳那可愛的東西。

        除了食材之外，子瑜還弄了幾支堅韌的樹枝拿來做用餐的器具，畢竟所有的鍋碗瓢盆全都丟在船上，光是要放在篝火旁烤也需要點東西支撐。

        子瑜伸出利爪準備開始處理那隻大鳥時，Mina一把將牠拉到面前，彎刀毫不留情地斬斷鳥頭，由於子瑜獵捕牠時已讓牠流了不少血，這一下並沒有讓血液噴散，反而只是多了個出口放血而已。

        她愣愣看著Mina把大鳥丟在一邊接著處理那兩尾魚，手腳俐落乾脆，沒幾下就把兩尾魚插好架在魔力製成的篝火邊。

        子瑜沒說什麼，在Mina處理魚的時候把大鳥的毛全拔了，Mina接手過去後便開始著手肢解牠，一部分一部分好好分類，取了些泡泡裡的河水清洗一下後便跟著魚一起烤。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刀起刀落，她都能感覺到過去的自己與現在開始交匯，她壓下鼻酸的感覺，板起臉孔處理眼前的一切。她知道這整個過程子瑜都看在眼裡，她感謝著她並沒有馬上出聲詢問，感謝著她沒有馬上安慰自己……

        她只是想要像這樣靜靜做著，靜靜摸索回自己過去的回憶。

處理完這一切坐在篝火旁的Mina盯著眼前正在燒烤的食材有些出神地說：「以前很常做這種事……」

但她馬上又補上一句：「雖然最擅長的不是我……」

子瑜在她身旁坐下，點點頭，視線並沒有落在她身上，筆直地看著眼前的篝火像真實的火焰一樣晃動。

她們沒有說話，只是任由沉默和寧靜填滿她們之間的空隙。

幾分鐘後，Mina拿起一尾烤魚咬下，鮮甜的滋味一如往常，加上回憶苦澀的點綴，每嚥下一口，都像在加深生與死的距離。

她還活著……

雖然並不像真正的人類一般，但她有意識，會飢餓、困倦，受傷時會感到疼痛，難過時會流淚，開心時會大笑，但她的夥伴們呢？

成了靈魂被囚禁的死屍，在這受詛咒的世界裡逡巡遊蕩。

而她誰也救不了……

「Mina……」

子瑜的呼喚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她看著眼前的火團，一切恍如隔世。某個不屬於自己的觸感貼著她的臉頰，她愣愣地看著子瑜，溫柔地心疼地抹去她臉上的淚。

那個瞬間，她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她哽咽著，低下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過去的她從來不會在人前落淚，為了作為船員的支柱，為了成為他們能夠追隨的高大背影，就連面對她最信任的副船長，她也沒有示弱過……那樣的模樣是不被允許的，在險惡的世界面前，除非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強，不然被吞噬的命運只會在前方等著你。

子瑜把Mina摟進懷中，像沉穩平靜的大海盈滿她的心，溫柔地包容著她的一切。她緊抓子瑜不復完整的衣襟，悶悶的哭聲壓進她胸前，不想被人發現自己軟弱的一面，卻也希望有能人在支離破碎前接住自己。

難受的心情漸漸平復，Mina靠在子瑜懷裡喘息，腦袋有些混亂但已慢慢恢復鎮定。明明知道吸血鬼毫無體溫可言，但子瑜身上的溫度和淡淡的香氣仍讓她心神寧靜。

她慢慢抬頭想要看看擁著自己的那人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卻發現那人似乎自始至終從未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過，屬於她的鮮紅色眸子取代了偽裝用的深褐色，那抹紅沒有讓她感受到一絲威嚇或震懾，那其中的柔情反而令Mina心安地重新靠向她懷裡。

「還餓嗎？」那好聽的中音柔柔地從她頭頂傳來，第一個問題惹得Mina笑出聲。

Mina搖搖頭，看著子瑜把靠近篝火的食物用魔力收攏懸在一旁的半空中──包含她剛剛吃到一半的烤魚──她決定等等要把那些東西烤成肉乾，這樣子瑜就不用煩惱未來幾天的存糧問題了。

她看看著眼前搖曳的火光，再看看子瑜，最後決定向她娓娓道來自己的過去。

她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漁村，父母都在捕魚途中身亡。

最初並不是想成為什麼海盜，只不過是村裡的幾個年輕人捕魚之餘在外海小打小鬧地搶些東西過活而已。

她是村裡技術最好的漁人，在劫掠上她也有自己一套靈巧的方式，所以很快就累積了名氣和幾個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慢慢航向未知的航域，航向世界，他們在世界各處探險，沿著古老的地圖去尋找金銀財寶，他們也曾經歷過不少險境，拚搏廝殺，大海滿足了冒險者對於刺激事物的渴望。

但最後，就連她也忘了是為什麼……他們來到這座島，為了尋找寶藏，為了征服古老神話的欲望，他們究竟……

「我的記憶就只到這裡……」靠在子瑜懷裡，Mina喃喃說著。

子瑜拍拍她的背，知道現在不管是她或是自己都無法釐清Mina心中隱藏在霧裡的記憶。

「破除詛咒的關鍵……或許就在妳最後的那段記憶裡，我們把它找回來，帶妳離開這裡。我幫妳。」

子瑜的語調溫柔，話裡的承諾卻無比鄭重，Mina看著那對不再隱藏自己的鮮紅眼眸映照著自己的身影，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她趕緊把臉埋在子瑜懷裡，深怕那人注意到了自己的異樣，沉默了幾秒後，小聲地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