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 AU] MiTzu - 月光 (11)

        隔天早上Mina醒來後發現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兩條毛毯，房間和她夢裡的世界明明有著相同的擺設卻讓她覺得完全不一樣。，沒了酒瓶碰撞時的吆喝，沒了圍著吃食酒酣耳熱的歡騰，她出神地看著天花板，她感覺得出來……那些在夢裡的畫面，是她的過去，是她曾經在這艘船上的記憶。她側眼看見熟悉的鮮紅色火焰在船艙內的壁爐燃燒，她才想起她和子瑜被困在畫裡的世界，被困在這艘船上。

她按著太陽穴的位置吃痛地想要站起，過去幾百年她從來沒有睡眠的需求，像這樣睡過一次之後才發現身體沉得可以。她看著眼前的一切，腦袋鈍重，隱約想起昨晚自己失去意識前和子瑜坐在甲板上，剩下的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大概是那個吸血鬼把她抱回來的吧，她想道。

漸漸清醒過來後，強烈的飢餓感馬上佔據她的身體，有一瞬間她幾乎頭暈目眩到需要扶著牆才能站穩，但光是這樣就已經耗掉她大半力氣了……

這時船艙的大門被人推開，Mina還沒來得及看清來者便被一股力量抱起，下一秒又被放回床上。

「早安。」

吸血鬼燦爛的笑容出現在眼前，Mina完全傻住，雙眼眨巴眨巴地盯著她把自己放下後自顧自地忙進忙出。

        還沒來得及向子瑜說明自己肚子餓這件事，乾癟的肚皮就傳出咕嚕聲，讓她趕忙按住肚子，臉頰因為羞窘而發燙。

        然而頃刻之間，Mina看著子瑜從裡頭的儲藏室翻出一個小矮凳擺在床上，接著再放上木製的簡陋圓盤──說是圓盤，也不過是類似盤子的木頭切片罷了──上頭放著三尾從魚嘴到魚尾插著樹枝的烤魚。

「早餐。」吸血鬼邊說，邊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妳、為、為什麼……」Mina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三尾還冒著熱氣的烤魚，腦袋一片混亂，她可不記得自己曾經跟子瑜提到過她需要「進食」這件事。

見Mina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模樣，子瑜一邊解釋一邊把其中一尾魚遞過去，「看妳昨天那個樣子我就大概猜到了，快吃吧，我從海裡弄上來的。」

Mina想起自己昨晚的確是在子瑜面前表現出人類一般生理機能下才會產生的恆溫系統和睡意，也難怪子瑜會逕自決定幫她準備這些……

「不過……這個吃了沒問題嗎？」

烤魚散發出刺激食慾的焦香，儘管正餓著，但Mina並沒有忘記她們身處於一個不正常的世界裡，更何況是個由詛咒主宰的世界，難保那東西不會在所有可能的地方藏毒。

「雖然無法保證些什麼，不過在捕魚前我確認過了這些魚是附近海鳥的主食，我也拿其中一隻海鳥的血來試過，至少目前為止我的身體機能並沒有任何差錯。」子瑜耐心地解釋，但也不忘補上一句，「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我會救妳的，別擔心。」

子瑜最後一句話讓Mina有些無所適從地想起昨晚子瑜對她說過的那番話，要不是她知道子瑜對她毫無其他想法──而她也同樣對子瑜抱持著單純的感激之情而已──那些什麼「在她身邊」之類的言論如果是對別人說出口大概會馬上被誤會吧？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子瑜的話讓她焦躁不安的心有了份踏實感，或許就是在那樣放鬆的情況下她才能夠睡得那麼沉吧？Mina不禁作出這般結論。

她含糊地回應了子瑜之後便把烤魚湊近嘴邊，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鮮嫩多汁的魚肉帶著海水特有的鹹味，和著烤得焦脆的魚皮在口中咀嚼，越嚼越香，光此一口就讓Mina覺得胃口大開，原本還沒完全醒來的胃因為食慾而發疼。

她一口還沒吞下肚就又多咬了幾口塞進嘴裡，直到嘴裡被魚肉塞得滿滿當當。子瑜笑著替她遞上一杯水讓她不至於噎著。

盤子裡的烤魚很快就被掃光，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Mina覺得這樣就已經足夠了，況且……如果這些能量消耗的速度真的跟一般人類一樣的話，她這一天還有兩餐必須吃進肚子裡。

「我還以為吸血鬼對血之外的食物完全沒有興趣呢，沒想到妳還會烤魚。」幫忙收拾盤子的同時Mina問道，語畢她甚至舔舔嘴唇，馬上就想念起那齒頰留香的滋味。

「我畢竟也在人類世界生活過一段時間，處理食材的知識還是有的，妳能夠喜歡真是太好了。」子瑜順手將盤子洗好放在一旁晾乾，又多倒了杯水給Mina，「還習慣嗎，睡覺和進食？」

Mina頓了一下，抿了口水潤潤喉後才五味雜陳地說：「總覺得……很麻煩。唉，大概是太久沒有這麼做了吧，以前還是『人』的時候這些大概就跟呼吸差不多自然。」

「只能慢慢習慣。」子瑜苦笑。

無法反駁的Mina乖乖點點頭，把水杯裡的水喝光後兩人一同離開船艙，打算趁著天還亮著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麼樣才能解除詛咒。

離開前子瑜隨手抓起掛在椅背上的毯子俐落地披在身上，Mina狐疑地看著走在她身邊的子瑜和她同時踏進陽光底下。

子瑜注意到她的視線，不明所以地回望她，過了幾秒都不見Mina開口，於是她問：「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妳……不怕陽光嗎？」

話才剛落，子瑜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露出開心的笑容，Mina不禁紅了臉，無所適從地別開視線，想著只要這個吸血鬼敢對她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她絕對會把她踢下船。

「對一般的吸血鬼來說陽光的確是弱點，不過對真祖來說我們對陽光的抵禦力相對強上許多。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在毯子上放了點魔力抵擋陽光。」

「又不是什麼大事，妳在笑什麼啊？」Mina不甘示弱地回問。

「不，沒什麼，總覺得被妳問起有關吸血鬼的事很新鮮。」子瑜眼裡的笑意漸深，這或許是Mina第一次向她問起跟她稍微有一點點關係的事，這讓子瑜相當開心。

儘管在她還沒進入畫裡的世界之前她就已經對Mina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及好奇，但現在既然是同舟共濟的夥伴，她想要更加想要了解她，自然也希望Mina能對她有多一點的認識。

她們討論一些應對方案之後子瑜也順便向她解釋了今天用魔力捕魚的經過，示範的過程中也替她弄了幾尾魚和一隻海鳥當午餐和晚餐。

但這天Mina意外地沒有想要在甲板上多逗留，子瑜才正想問她睡醒後有沒有想起什麼就被Mina嘴裡一邊說著「我們白天還是去看看船底下有沒有什麼好了」一邊把她拉進往下部船艙的樓梯，她不明所以地跟上，想著Mina是不是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

兩人抵達下船艙後Mina停下腳步，瞇起眼睛抬頭像在確認什麼，最後才轉過身來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

「妳這樣幫我張羅食物…不會很浪費魔力嗎？」Mina雙眉緊蹙，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像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但一想到前不久這個人才因為自己元氣大傷，甚至必須吞了最後保命用的血袋才能活下來，她語氣裡的擔憂一覽無疑。

子瑜這才發現，Mina大概遠比她所想的還要擔心自己。

她退下毯子的同時忍俊不禁地笑了，就連剛才也是在確認下船艙的木頭縫隙是不是會有陽光流洩而下吧。

「這點魔力還不到我的千萬分之一呢。」子瑜一邊折好毯子抱在懷裡一邊說：「那次只是個意外，直接被傷了源頭肯定會重傷的。」

「我、我知道啦。」

子瑜的回答讓Mina意識到自己的擔心被摸得一覽無疑，她不禁脹紅了臉轉過身直直向前走去。

「反、反正外面有太陽妳也不方便行動，我們就先看看船裡到底有什麼，太陽下山後再去甲板吧。」

「是，船長大人～」子瑜邁開愉悅的步伐跟在Mina身邊，很快就被Mina在手臂上揍了一拳。

        接下來的好幾天風平浪靜到幾乎可疑的地步。

        起先子瑜和Mina一直都抱持著警戒，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她們就會前往甲板或其他地方查看，但發出聲音的來源要嘛是不知哪根筋不對撞上船舷的飛鳥，要嘛就是其他海裡的生物游經船邊時好奇的拍打，這其中也不乏一些Mina沒見過的魔物，讓第一次看見活生生人魚和小型海龍的Mina瞪大了雙眼，子瑜耐心地一一向她解釋這些魔物的習性和源起。

        她喜歡聽子瑜對她講起那些悠久古老的歲月和歷史，她喜歡看子瑜的眼神在那個時候閃起不同於碰上其他喜悅之物時的光亮。

那個時刻……她覺得她和這個吸血鬼更近了些。

不，或者說，她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她和她變得更加靠近。

她從子瑜的言談還有一舉一動中了解到了許多有關吸血鬼及真祖的特性，而她，也在一次次的睡夢中以及摸透整艘船的過程裡對於自己的過去有了概略的輪廓。

每一個夢發生的地點都不一樣，與她同在的人都不一樣，但和第一次作夢時那種浮躁且不踏實的不安比起來，現在……每當她睡下進入夢鄉，她知道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子瑜會在她身邊，看著她轉醒的同時輕輕向她說聲「早安」。

那份篤定讓她不再害怕。

不管是因為兩人同為被困在畫裡的囚徒也好，抑或是因為各種雜七雜八她無法理解的因素也罷，雖然這段旅程中她從來沒有打消過想要給子瑜一拳的念頭，但Mina覺得身邊有個活了超過一千年的吸血鬼似乎也不壞。

        當太陽東昇西落了將近三十天後，一直以來總是晴空萬里的世界被烏雲一點一點佔據，她們繃緊神經來到甲板上時發現在海平面的前方慢慢浮現一座被濃霧圍繞的島嶼。

        船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筆直朝著小島航行，她們肩併著肩彼此相望，知道詛咒第一次的試煉即將降臨。

＊＊＊＊

        「壓得住嗎？」志效皺起細長的眉，第三波冰雪砸在盤根錯節的漆黑樹根上，至少暫時讓意圖朝屋子內更進一步侵略的樹根不再移動。

        「至少這樣還可以擋一段時間吧？」變化出好幾根鮮紅長槍的娜璉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拿著長槍一一貫穿樹根，把那些看似生物的東西死死釘在牆上。

        「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她們還沒出來……」志效咬著手指擔心地看向倒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的子瑜。

        「哎呀，詛咒嘛，要破解的時間本來就因人而異，而且搞不好那個世界的時間和現實世界根本不一樣，搞不好對她們來說才過了一分鐘，要不然就是已經過了一年了，她們應該比我們更著急吧～」

娜璉吹著口哨又在半空中飄來盪去，但心煩不已的志效現在並沒有和她抬槓的興致，精神疲憊地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變身成人形的魔貓Sana替志效倒了杯熱可可，同樣擔心地看著畫。

「詛咒解除之後……Mina會怎麼樣呢？」Sana問。

沒有人回答。

她們靜靜地看著那空無一人的沙灘和孤單的漂流木，只有娜璉興味盎然地瞇細雙眼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