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與吸血鬼 番外一】MiTzu - 妳的顏色 (中)

        三天後頂著黑眼圈的艾瑪依約帶著兩套衣服來拜訪Mina及子瑜。

        但衣服都被手工精巧的布袋裝得嚴嚴實實的，無法輕易看見裡頭的衣服究竟是什麼模樣。

        「請拭目以待囉～」滿臉期待的艾瑪丟下這句話之後就把兩個布袋交給她們離開了。

        兩人將布袋抱在懷裡，像青春年華的少女一樣憑藉著想要給對方驚喜而決定要將新衣留待約會當天再揭曉，不過私下倒是花了不少時間偷偷摸摸地穿著新衣研究其他配件。

        約會當日，Mina難得不費吹灰之力就從睡夢中清醒。

子瑜輕撫著Mina柔順的黑長髮，看著Mina還在猶豫該不該馬上從她懷裡支起身子，子瑜忍不住湊上前去親吻她。

「早安。」

這個吻甚是輕柔，還沒品嘗到一點前就只剩子瑜好聞的香氣撫過，讓Mina臉上泛起淡淡緋紅。

「早。」Mina小小應了聲。

或許是她今天心情相當不錯，又或許是「約會」的魔力，她也學著子瑜蜻蜓點水似地親了她一下，換來戀人在她鼻尖上調皮的第二吻。

儘管一起窩在床上的時光令人眷戀，但她們還是必須早點起身準備，畢竟約好的馬車再過不久就會抵達圖塔鎮，讓車夫等太久就不好了。

子瑜端正地坐在藥台旁的椅子上，手裡拿著從艾瑪的店買來的花珀耳環細細把玩，金色與紅色的花瓣被包裹在其中，頗有秋日氣息。

「我好了。」

抬起頭，子瑜正好對上從房間裡走出來的Mina。

子瑜一愣，圖塔鎮紅葉的赭紅色葉片般撲滿在小洋裝上，既不顯得累贅，反而還多了某種活力，作為內理的上衣純白色紡紗把那片赭紅襯得更加鮮明，黑長髮綁成一束馬尾，腳下踩著與洋裝顏色相近的涼鞋，彷彿要融入秋色般和諧美麗，魔力在體內的流動變得快速，她感覺到自己無法克制地臉紅了。

「好、好看嗎？」見子瑜傻住似地盯著她看，Mina緊張地絞住自己的手。

她用眼角餘光偷瞄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子瑜，有別於以往一身黑色的形象，一襲亮黃色的洋裝長長地披在身上，把她本就如大理石般白皙溫潤的肌膚變得更為明亮溫暖，明明是看似簡單的剪裁卻能完全奪走Mina的目光，讓她為眼前美好如畫的景象屏住一口氣，最後才在子瑜接近她的時候緩緩將那口氣吐出。

子瑜珍惜地牽起Mina的雙手，在她的手背上各落下一吻。

「很美。」

光是那短短的讚美就足以讓Mina感受到腦袋被害羞的情緒給擊中轟鳴，原本偽裝成深褐色的雙眼變回鮮紅，單單只是對上視線，Mina都能感覺到她眼底的柔情，令她難為情到不由自主地把頭靠在子瑜胸前。

「妳也、很美……」儘管在這悠久的歲月裡Mina幾乎沒有對子瑜這麼說過，但她，但她無法在現在這個時刻抬頭看著子瑜，就怕自己滿臉通紅的模樣會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子瑜把Mina攬進懷中，在她頭頂上輕啄一下，笑得溫柔。

「我有東西要給妳。」好聽的中音迴盪在耳際，Mina循著她的聲音抬起頭，子瑜鮮紅的瞳眸倒映著她的身影，把她整個人保護起來一樣。

「東西？」

她看到子瑜攤開的手掌上有一副耳環，金色與紅色的花瓣在溫潤透明的樹脂介質中飛舞，Mina出神地望著那對漂亮的花珀。

「但我沒有……」Mina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耳垂，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佩戴耳環的習慣，自然是不會有耳洞能夠將這副耳環戴上。

「別擔心。」

子瑜將魔力凝聚成一顆只有露珠般大小的小球，把它鑲嵌在耳針的針尖上方，然後輕輕貼在Mina的耳垂上，一點都感受不到疼痛或一絲不舒服的感覺，又或者說，Mina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耳垂上有戴任何東西。

如果不仔細看，的確看不出這和一般的佩戴方式有那裡不一樣，讓Mina忍不住驚呼。

看著她驚呼連連的開心表情，子瑜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

        搭上馬車後兩人在車棚內天南地北地聊著各式各樣的話題，不管是子瑜第一次坐馬車，還是過去Mina造訪城裡時的情形都能讓她們樂在其中。

馬車緩緩駛向鄰近的波普城，雖然在白天子瑜還是得罩著斗篷才能出門，但她從兜帽底下看見高聳的城門和四周林立著的建築，不管是攤商還是店家都在吆喝著，嘻鬧聲及交談聲不絕於耳，趕車的人們起了爭執的怒罵也夾雜在其中，讓子瑜在視覺及聽覺上都有種奇妙的感覺。

看著子瑜呆呆傻傻的樣子讓Mina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她牽著子瑜的手指著前面一個店家說那是她曾經去過幾次的書店，另一側有她過去為了買藥草而造訪的藥草鋪，剛剛路過的是她第一次來城裡弄壞鞋子拿去送修的店家……

儘管Mina生活在鄰近圖塔鎮的地方，但波普城她在這幾百年的歲月裡也來了至少十幾二十次，雖然不到熟悉，卻也並非完全陌生。

雖然自己在書上做過調查，但還是比不上實地走訪的經歷，子瑜仔細地聽著Mina敘述她記憶中的波普城，那種和她不知道的Mina相遇的感覺令她備感新鮮，靈動的大眼眨呀眨地，想要把她的過去、現在及未來一起擁抱。

馬車停在勃羅根旅店的前面，Mina從錢袋裡掏出幾枚硬幣給車夫後Mina便牽著子瑜的手肩並肩往劇院的方向走去，在午餐前要先去買下午她們要看的劇的入場券才行。

就算只是前往劇院的短短路程，一路上對子瑜不停地左右張望，希望把眼前的景象都收進腦海裡。

「就這麼新奇嗎？」子瑜那可愛的模樣讓Mina忍不住緊扣著她的手。

「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想知道妳過去生活過的足跡。」沒有看著Mina，子瑜閃閃發亮的雙眼似乎真的在跟隨那曾經在這座城市裡留下幾次身影的魔女。

Mina微微一愣，想起當她撿到子瑜後幾年第一次帶她到圖塔鎮時，她也是一樣用那對鮮紅的眸子好奇地凝望著小鎮的每一處，像要把它深深刻在心裡一樣地認真。

當時Mina儘管察覺到了小吸血鬼的舉動，她也沒有開口多問；時光荏苒，她才終於明白從最初到現在這個舉動背後的含意，以及自己是多麼地被這個人深愛著。

那時的她只有自己一個人，除了對藥草知識的渴望以外毫無眷戀地活在人世間，是子瑜還沒有進入她生命中的那段歲月。

而現在的她，和子瑜一起走在這座城市裡。

        買了票之後兩人慢慢踱到剛剛路過的書店裡隨手翻著最近出版的書，Mina自然是特別關注藥學的典籍，和子瑜在書架前興致勃勃地討論了好一段時間；子瑜在水果攤買了顆鮮紅欲滴的蘋果遞給Mina讓她邊走邊吃；她們也晃到藥草鋪看看有哪些藥草是可以順路買回家的，畢竟很多時候缺的不是稀有的藥草，反而是做為基底而大量消耗的常見藥草。

        明明城裡的人事物步調又急又快，人聲也比小鎮噪雜不少，但Mina卻覺得只是跟子瑜一起走在街上就有種與世隔絕的自在感。

        她不自覺緊了緊牽著子瑜的手，把頭靠在子瑜的肩膀上，嘴角噙著溫暖的笑意。

        抵達午餐的用餐地點，一名嬌小的侍者領著她們走進店裡，雖然一開始穿著斗篷的子瑜讓她微微側目，但進了餐廳後把斗篷交給侍者後侍者才紅著臉替她把斗篷掛起並領她們到座位上。

        Mina點了一份魚料理，波普城雖然沒有臨近海港，但周遭溪流遍布，溪魚料理相當多元且美味，深受喜歡清淡料理的Mina喜愛，至於子瑜則是為了掩人耳目點了小份的三明治。

        Mina曾經問過子瑜，人類的食物吃進她嘴裡是什麼樣的感覺。

        子瑜思考了一下後表示，吸血鬼對於酸甜苦辣等等味覺的基準是建立在血液上，她可以嚐出血的滋味，甚至以此分辯被吸食者的身體狀況，但人類在吃的食物對她來說就像黏土一樣，一點味道也沒有，而且也無法填飽肚子，頂多只是做出咀嚼和吞嚥的動作而已。

        所以看著子瑜端莊地解決手裡的三明治總讓Mina有種奇妙的感覺。

        「姐姐，怎麼了嗎？」察覺到Mina一直盯著自己看，子瑜出聲詢問。

        回過神，Mina才注意到自己愣愣盯著她的模樣被子瑜盡收眼底，熱度竄上臉頰讓她別過眼神。

        子瑜托腮望向Mina，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

        在家中的時候，她們常常會這樣在用餐時間對坐，雖然基本上是只有Mina在用餐，但子瑜還是會在那個時間點陪她一起用餐。

        她還記得自己剛與Mina相遇沒多久後第一次見到Mina獨自一人用餐時的樣子。

        那天晚上她因為剛退去毒素的關係在自己狹小的房間裡難受翻來覆去，最後想著要出去吹吹風於是推開房門，本以為早已無人的客廳還亮著，讓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偷偷往客廳看去。

        只由蠟燭打亮的昏黃空間一身漆黑的魔女孤零零地坐在中央，刀叉與磁盤互相撞擊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知道，魔女已經幾乎有三天沒闔眼了。

        雖然她對於人類並不熟悉，但她知道許多動物是難以承受長時間失去睡眠的焦慮及痛苦。

        餐桌的另一邊放著另一張椅子，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坐了，卻還是好好地擺在那裡。

        吃飯的時候有人陪她嗎？睏了的時候有人陪她嗎？累了的時候有人陪她嗎？想要說說話的時候有人陪她嗎？想要被人抱抱的時候有人陪她嗎？小腦袋瓜裡盡是轉著這些不得其解的疑問，直到她回過神來後才發現自己已經用破布般的衣袖抹去椅子上的灰塵，一屁股坐在魔女的對面。

        「妳做什麼？」魔女的聲音聽起來既冰冷又疲倦。

        雖然被魔女的語氣嚇到，但她還是戰戰兢兢地回：「我跟您一起吃飯。」

        她感覺到魔女望著她的眼神凝滯了一下，隨後從乾裂的唇中傳來嘶啞的笑聲。

        「別說傻話了。」

        那一天，魔女雖然這麼說，但卻沒有趕走她。

        那一天，子瑜告訴自己，從今往後，她不會再讓這個人感到寂寞。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餐桌另一邊的椅子被一位年輕的吸血鬼霸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