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79)

高一篇終於......QQ!!!!!

        畢業典禮當天早上，子瑜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睡過的感覺。

        她木木地穿上洗曬多次的白襯衫和百褶裙，裡頭襯著黑色的高領毛衣，她想了一下，還是把原本紮起的頭髮放下。

        二月的韓國依舊寒冷，就算踩在暖氣房也能感受到外頭呼嘯的冷風吹過。

        腳下的木質地板和平時的觸感一樣，鏡子裡的自己和平時別無二致，但她不由得注意到──或者說，不得不注意到──她原以為的「平常」正在一點一點剝落。

        「分離」對她來說並不是個陌生的詞。

        她從幼稚園畢業、從國小畢業、從國中畢業，但她還是在學習……如何分離。

        套上Mina送給她的寶藍色圍巾還有足以禦寒的大衣和手套，正準備出門時她停了片刻，最後拿出手機打了幾個字按下發送鍵。

        「我可以去姐姐家跟妳一起出門嗎？」

        子瑜剛踏出家門就收到Mina傳來的訊息，她打開一看，靈動的雙眼噙著笑意，她向外邁開步伐。

        「我本來也想問……可不可以去妳家跟妳一起出門的。」

        「等很久了嗎？」

        一接到子瑜抵達的訊息，Mina就急匆匆地從屋子裡跑出來。

        「沒有，我才剛剛到而已。」

        一邊對Mina說，子瑜一邊將視線落向站在屋內目送她們的幸子，乖巧地鞠躬打了聲招呼。

        Mina注意到她脖子上那抹熟悉的顏色，她勾起唇角，臉色微紅，手輕輕壓在自己的圍巾上，不想讓子瑜察覺到她臉上的紅並非全然來自寒冷。

        兩人慢慢朝著公車站牌走去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越是想要聊些不著邊際的話，就越是感覺到恰似悶重鉛塊的心情哽在胸前，原因不言自明。

        也正是這樣想要有人陪著的時刻，她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彼此。

        除了想要有人陪伴之外，子瑜也想要陪伴Mina，特別是在這個重要的日子。

        她知道高三的姐姐們在Mina、Sana和Momo心裡佔了相當重要的位置，那是無法用言語交代的默契和信賴。就連身為新成員的她也能感覺得出來，在娜璉等人即將畢業邁入大學生涯的這個過渡期，Mina三人的在努力珍惜所有能夠相見的時光。

        正因為經歷過「分離」，所以才知道「重逢」的難處與可貴。

        「哈啾！」

        走了一段路，一陣寒風吹過讓Mina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還好嗎？」子瑜看著身邊幾乎快要縮成一顆球的Mina，擔心地問，她這才注意到Mina並沒有戴著手套出門。

        「還…還好……」微微顫抖著，Mina把臉縮進圍巾和大衣衣領裡，雙手在口袋裡不停摩搓，但似乎沒什麼效果。

        「剛剛出來得太急了，忘記戴手套了，嘿嘿～」Mina難為情地摸摸被凍得發紅的鼻尖，順手把脖子上的圍巾拉高。

        今天從睜開眼睛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本來的確想著不要忘了手套，卻又在幾次的發呆中把它給忘在記憶的夾縫裡。

看不下去的子瑜神情認真地對Mina說：「姐姐，手借我一下。」

雖然不知道妹妹要做些什麼，但Mina還是乖乖交出左手，子瑜搖搖頭，拉過Mina的右手把她自己的手套套在Mina手上。

「子、子瑜…」原本戴在子瑜手中的手套還殘存著子瑜的溫度，Mina在感覺到指尖跟心被那股暖意化開的同時，也心焦地想要把手套還回去，畢竟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比她更怕冷的。

「我沒關係，先牽著忍耐一下，等等就到了。」

並不是沒有猜到Mina想要說什麼，子瑜牽起Mina沒有戴手套的左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兩人份的體溫比一人份的溫度暖得更加迅速，Mina抬眼望向子瑜，那孩子眼裡的溫柔和她正直正色的真摯表情讓她的心被充盈得滿滿的，她不自覺扣緊子瑜的手，而子瑜也反握住回應她。

壓在心裡的大石稍微變輕了點，Mina塞在子瑜口袋裡的手確認似地摩娑著子瑜的手，肌膚的溫度與觸感慢慢融化她的焦慮，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沒事的。

        抵達學校之後兩人各自來到自己的班級，已有不少學生站在教室門口等待大隊出發前往畢業典禮會場。

        子瑜和志恩及素妍會合後便跟著班長的帶領一起前往大禮堂。她翻出手機，Jelly社的群組今天還沒有人出聲，或許是感覺到了今天必須面對的離別，正因為對這個地、對這些人是那麼地珍惜，所以才更無法輕易說出口吧。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收進口袋裡跟著大隊一起踏入禮堂。

        會場已經處於人聲鼎沸的狀態，全校的學生們以班級為單位被分配在台下。但儘管是處在那麼吵雜的情況下，還是能聽見不少強忍啜泣的聲音，讓子瑜的心隱隱作痛，她並不是個會在眾人面前落淚的人，卻也沒有自信能夠在今天把眼淚忍住。

        子瑜站在志恩及素妍中間，一旁的志恩看起來相當冷靜，但另一邊的素妍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著子瑜的手哭泣。

        和學長姐們感情一直都很好的素妍這幾天開始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到了畢業這天果然還是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從剛剛走向會場的路上已經抽抽噎噎地用掉僅剩的半包面紙。

        子瑜另外拿出一小包衛生紙遞給素妍，並把她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衛生紙袋接過收進口袋裡，志恩也一臉擔心地看向她。

        「不要哭了」這種話她們都說不出口，分離從來都不是讓人習慣得了的事。

        這時，司儀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躁動的會場變得鴉雀無聲，只剩下司儀說的最後一句話迴盪在所有人耳際。

        「畢業典禮正式開始。」

        代表畢業生致詞的前學生會長林娜璉站上講台，神情自若，語氣平順和緩，完全沒有平常瘋瘋癲癲的胡鬧模樣，一時間讓子瑜想起第一次見到娜璉作為學生會長在新生入學典禮時致詞的模樣。

        「各位師長、各位畢業生，大家好，我是畢業生代表林娜璉。」

        冷靜堅定的聲音，感覺不到絲毫迷惘，卻引起台下更大的啜泣聲。

        作為學生會長備受愛戴的娜璉，作為Jelly社社長受到社員們信賴的娜璉，這三年來的回憶及千頭萬緒似乎都濃縮在這簡短的致詞中，夾雜著台下的哭聲迴盪在大禮堂內。

        子瑜不由得朝Mina的班上看去，她胸前別著「在校生代表」的胸花，雙眼認真地注視著前方，注視著娜璉的位置。

        待到娜璉結束致詞，台下響起如雷的掌聲，甚至還能聽到有些人哭喊著她的名字，似乎是學生會的幾個成員們，娜璉欣慰地朝他們的方向不著痕跡地揮揮手，作為無法馬上到他們身邊的安慰。

        子瑜看著Mina從人群中走出，一步一步走上台，在與娜璉擦身而過時，娜璉給了她一個擁抱，像個姐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然後轉身讓Mina站上麥克風前的位子。

        子瑜感覺得到，那個短暫的擁抱又讓Mina紅了眼眶，因為強忍哭意而抿緊的雙唇微微顫抖，子瑜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下一秒才注意到自己無法來到姐姐身邊給予任何支持。

        她眉頭緊鎖，看著Mina深吸一口氣後努力穩住氣息說出第一句話。

        「各位師長、各位畢業生、各位在校生，大家好，我是在校生代表名井南。」

        儘管顫抖著、儘管強忍著淚水，Mina還是挺直了背脊直勾勾地望向前方。

子瑜垂下肩膀，表情慢慢放鬆下來。她知道，姐姐沒問題的。

重新回到畢業生人群中的娜璉抬頭望著Mina，她雙手抱胸，嘴角的笑意明顯。

她從來沒有動搖過對Mina的信心，儘管那孩子在最一開始並不起眼、並不積極，但，那孩子還是追上了自己的腳步，承受了各種批評和壓力，成為了學生會長。

娜璉眼角的餘光瞥見在台下注視著Mina的子瑜。

她想起自己用了多麼胡攪蠻纏的手段把子瑜強行抓進Jelly社，然而……當時那麼排斥Jelly社的子瑜非但沒有毅然決然地離開，最後還成了社長。

嘴角的笑意漸濃，娜璉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要感謝緣分這件事，不管是子瑜之於Mina還是Mina之於子瑜，娜璉都希望……她重要的兩個妹妹能夠成長茁壯，在未來的日子不管是攜手共度抑或是坦然分離，都能平安順遂地繼續面對人生。

        Mina的語氣不捨，卻飽含了祝福，台下的哭聲隨著Mina的致詞而變大，甚至還有不少人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下個瞬間，子瑜感覺到Mina對上了自己的視線。

        她睜大雙眼，心裡某處隱隱被拉引著。

Mina望著子瑜心安地露出微笑，重新打起精神看向娜璉，再轉向眼前的學生們。

        「最後，祝福畢業生們在未來的旅途，鵬程萬里、一帆風順，謝謝。」

        Mina的聲音縈繞在禮堂裡，清澈明亮，替這場畢業典禮的開幕做結。

       

        從禮堂離開時，畢業生們手裡都拿著畢業證書，有的哭泣、有的和朋友們談笑，慢慢集中在校門前的空地。

        也有不少畢業生和朋友或家人拍照，當然也有許多學生拉著老師一起加入，短短幾分鐘，原本充斥在禮堂裡的人聲似乎都被搬到了校門前，讓寒冷的冬日在人們的互動中變得溫暖許多。

        「請人幫我們拍吧。」定延提議，因為哭得太慘眼睛早就腫得不像話了。

        「我來我來！」哭得跟定延差不多悽慘的素妍自告奮勇地接過娜璉等人的手機，結果反而被九個人的手機給淹沒，要不是志恩提醒說「拍完再丟到群組裡不就好了？」，估計現在素妍還在為手裡的九台手機煩惱吧。

        Jelly社的成員們聚集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讓掌鏡的素妍又哭了一次，最後是志恩看不下去接過大家的手機一個一個幫忙拍。

        拍完全體照後，高三生們也拍了合照，然後依序跟高二及高一的成員們拍。

        最後則是，娜璉、Mina及子瑜的合照，作為前學生會長兼前社長、現任會長及現任社長。

        拿回手機後，畢業生們珍惜地看著照片，而家長們也陸陸續續走到她們之中和孩子們一起談笑。幾個禮拜前彩瑛本想提議畢業典禮後一起去吃個飯的，但因為高三成員們的父母都想要在這天跟自己的孩子好好去慶祝，所以這場飯局就只能流標了。

        「那……我們先走囉。」手裡拿著畢業證書筒，娜璉輕拍哭得唏哩嘩啦的妹妹們的肩膀。

        在Mina面前娜璉停了一下，最後笑著拍拍她的肩：「加油哦Mina，妳絕對沒有問題的。」

        Mina只能低垂著頭，聲音顫抖地「嗯」了一聲。

        「子瑜。」面對看起來沒有哭、還算鎮定的子瑜，娜璉握住她的手說：「Jelly社拜託妳囉。」

        「嗯。」就連子瑜也感覺到自己的語氣一點都不平穩。

        在充滿笑聲與淚水的此時此刻，六個人目送娜璉、定延及志效步出校門。

        冷風還在吹著，鼻子凍得刺痛，心裡頭悶重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散前，卻像被娜璉等人硬生生拔走一樣，那塊變得空空如也。

        子瑜深深吐了口氣。

        再一個月，她們就要迎向新的學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