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74)

        隔天一早一樓樓梯前的佈告欄前就擺上了投票箱。

        一位年輕的實習老師尷尬地坐在一旁，許是還不習慣和大批學生接觸，不過又因為是菜鳥所以被前輩們派來顧箱子，他只得像廟宇前的石獅子一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學生們在他面前來來去去。

        每個學生都需要刷學生證才能領取投票單進到隔壁用布簾圍著的小桌子蓋章並投進箱子，蓋章用的小桌總共只有三組，所以很多學生如果沒搶到早上的第一批通常都會在下課及午休時間晃過來投票。

        只不過今天早上的人潮比以往來得多，讓石獅子老師的面色更加僵硬，畢竟他可不想學生們因為投票而上課遲到，這可是會讓他挨罵的。

        「啊～人超多的。」

        一個染著金髮的女學生熟練地將學生證刷過機器，看都不看石獅子老師一眼就從台上抽走一張投票單。

        「畢竟前幾個禮拜發生了那種事嘛。」邊小聲地說著，她綁著馬尾的同伴用著和她一樣熟練的動作從石獅子那裡拿到了投票單：「大家都很想趕快知道結果呢。」

        「呿，不用看也知道是誰贏吧，名井的贏面怎麼樣都比另一個大嘛。」

        「這倒是，就算新聞社那邊沒用骯髒的手段也高下立判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了少見的詞彙而沾沾自喜，綁馬尾的女孩開心得左搖右晃，馬尾也隨之擺動。

        「那我們根本也不用那麼早來投票嘛。」金髮女孩扁扁嘴，似乎很後悔自己一個衝動就拿了票，現在可好，前面的人潮似乎沒有半點移動的跡象。

        「誰說要早點投票結果睡過頭的啊……」馬尾女孩沒好氣地用手肘撞了狀自己的朋友。

        當然，像她們一樣抱怨著卻仍乖乖排隊的學生都懷抱著同樣的心情，他們也想知道今天過後，究竟誰會接手學生會長的位子。

        一輛公車緩緩駛進，子瑜看看時間，再抬眼盯著魚貫下車的乘客，直到一名綁著馬尾的黑髮少女出現時，她的表情也跟著明亮了幾分。

        「姐姐。」揮揮手，子瑜用不大的音量朝Mina的方向喊。

        很快就注意到妹妹身影的Mina露出鬆了一口氣的微笑，快步向她走去。

        「等很久了嗎？」

        「不會，也才一班車而已。」

        其實她們倆起床時才剛通過電話，本想著可以做同一班公車到學校的，結果因為多等了幾個紅綠燈的關係所以她沒搭上上一班車，Mina原本想說子瑜可以先去學校沒關係，但子瑜覺得不過是多等一班車的時間，所以就邊聽音樂邊在公車站牌旁目送來來去去的路人。

        「總覺得…很緊張呢。」

        Mina撐起僵硬的苦笑，老實說她昨天因為太緊張的關係並沒有睡好，這種並非她能掌握在手的情況讓她覺得比考試還胃痛。

        「加油。」牽起Mina的手，子瑜像要把自己的力量灌進Mina體內一樣緊緊握住，讓Mina愁眉漸展地露出放鬆的笑容。

        她知道子瑜不會對她說「不要緊張」這種話，對於不可避的情緒，子瑜從來都是陪著她一起順應。

        她反握住子瑜的手，像要確認她的存在似十指緊扣著。

        一股悸動順著火勢燒進她的胸口，子瑜必須忍著才不會讓無法克制的嘴角上揚，她假裝輕咳了幾聲，打亂自己因為Mina而加速的心跳。

        「感冒了？」

        「沒、沒有……」子瑜窘迫地別開臉，不想讓姐姐發現自己臉紅的事實。

        為了轉移Mina的注意力，子瑜隨口丟出Gucci的話題，果然Mina很快就被吸引過去，和她閒聊著Ray的近況。

        兩人在分開前約好放學後在開票處碰面。

        臨行前，子瑜才正準備要鬆手就發現Mina並沒有要放開的跡象。子瑜發現Mina的視線落在兩人牽繫著的手上，看起來有些苦惱又有些…欲言又止，讓子瑜忍不住聯想到開票的結果，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越是鄰近分開的時刻，Mina發現，她的心跳因為緊張而越跳越快。

        「姐姐，怎麼了嗎？」她重新握緊Mina的手柔聲問道。

        「啊…」

        反而是Mina被子瑜的問話嚇了一跳，剛才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不…那個……」只見她眼神為難地飄忽，似乎找不到適當的言語能夠吐露。

        「還很緊張嗎？」

        好看的眉擠在一起，Mina輕輕嘆了口氣的同時也點點頭。

        她是個鑽牛角尖的人，想與不想之間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唯有把所有最糟的結果都想過一遍她才能稍微安心，儘管她幾乎沒有遇過最糟的情況。

        但現在的情況是，就算她已經設想過最糟的後果了，她還是無法從焦慮脫身，這讓她更覺焦躁。

        「可以……抱抱我嗎？」低下頭，她用只有子瑜才能聽見的音量說道。

        子瑜感覺到心跳如鉛球般重重落下，下意識地牽緊Mina比她略小的手，搗鼓般的心跳聲讓她幾乎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先過來這裡吧。」

        她帶著Mina閃進離她們最近的舞蹈教室。

        因為每天早上都有晨會的關係，這些有特殊用途的教室在這個時間點通常不會有人，子瑜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決定帶Mina進來的。

        一把門帶上，子瑜屏住氣息把Mina輕輕帶進自己懷裡，Mina身上的溫度及香味令她頭暈目眩，她伸出手規律地輕拍Mina的背，一下接著一下，安穩地節奏慢慢放緩了Mina急躁的心跳。

        靠在子瑜懷裡，Mina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貿然跑去子瑜家對著她大哭甚至還在她懷裡哭到睡著的畫面，她難為情地閉上雙眼把臉埋在子瑜胸前，在關閉視覺的黑暗中感受著子瑜熟悉的體溫和氣味，感覺到自己原本躁進的心跳在子瑜的安撫下漸趨平穩，她安心地露出微笑。

        「沒事的，沒事的。」

        溫柔好聽的中音從頭頂傳來，Mina下意識地把子瑜抱得更緊了一點。

        明明只是重複著「沒事的」這樣的話語，Mina卻覺得那些原本她認為最糟的、最令她焦慮的鮮明情況都漸漸褪了色，不再在她腦中張牙舞爪地彰顯他們的存在，而是退回和其他可能性差不多的起跑點。

        她想起自己曾經非常害怕自己和子瑜走上娜璉和申貞熙過去分道揚鑣的路，但……眼前抱著她的這個人陪她度過了那一切。

        子瑜在她身邊，一直都在。

       

        「姐姐好點了嗎？」子瑜愛憐地伸手摸摸Mina的頭問。

        沉默了一下，Mina在子瑜懷裡才緩緩說道：「總覺得…好遜。」

        「哪裡？」子瑜微微歪頭。

        「撒嬌…什麼的……」

        她說得很小聲，但子瑜還是聽見了，忍不住輕笑出聲。

        「啊～妳還笑我。」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Mina伸手捏住子瑜軟軟的臉頰。

        「如果我說我也很緊張，這樣姐姐會好一點嗎？」

        「妳看起來明明就很不緊張。」下巴靠在子瑜胸前，Mina的視線對上子瑜，扁著嘴抱怨。

        看到Mina又變回平常的狀態，子瑜在心裡小小鬆了口氣，畢竟她可不希望姐姐因為這件事緊張到胃痛一整天。

        「畢竟發生了很多事…所以、呃、也會緊張嘛。」子瑜苦笑。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Mina發現在她想要抱緊子瑜之前對方就已經緊了緊環住她的雙手。

        「但是…我會和姐姐一起的，兩個人一起，就比較不會緊張了。」

        溫軟的語氣裡藏著堅定，把Mina的心熨燙地溫暖踏實。

        Mina勾起唇角，眼裡滿是溫柔的笑意：「嗯，兩個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