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Mina生日賀文】MiTzu - Destination (4)

 

 

 

 

 

 

 

記錄下無數文明與國家的歷程是歷史傳承者最基本的工作，以Mina來說，她見識過太多人們口中的「瘋狂」和「荒誕」，在她眼裡早已不足為奇，她知曉許多被孤單寂寞纏身的領導者，相比他們，子瑜的經歷並不特殊。

獨自窩在高塔的Mina最近偶爾會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因素讓子瑜變得……和那些人不太一樣？

──告訴我吧，偉大的傳承者大人，只要我掌握世界的真理，我便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天使大人，是不是只要您與我國同在，我們便戰無不勝？

──神的使者呀，請救救我們、拜託了！

自負者帶著心思接近、狡詐者小心翼翼盤算、愚者於終焉悲慘懇求……他們總是奢望從她身上得到更多，大過所有國家、大過神的力量。

她是冷眼旁觀的紀錄者，文明的起落與生命的誕生殞落並無太大區別，曾經傾向「干預歷史」的同僚對她說「那是因為妳還沒遇到妳認可的人」。

「那妳遇到了嗎？」她反問。

同僚聳聳肩，給了個神祕的微笑，「信念啊、願景啊、目標啊什麼的……我們看的比人類多太多了，這種人可遇不可求呀。」

Mina難以置信地蹙起眉頭，「為了賭機率這麼低的事件發生而選擇干涉歷史？妳瘋了。」

「作為領導者還是會需要一些指引的，再說了，就算給了力量、知識或諫言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怎麼使用。」同僚說得一派輕鬆。

Mina手裡的卷軸被捏皺，這一切太過無稽可笑，她嘆了口氣後本想說些甚麼，最後決定不再爭論，起身離去。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她一方面驚訝於如此夜深人靜竟會有人前來這奇怪的地方？二來，來者敲了門，代表他預期這裡頭有其他人存在。

但一般人看不見她，Mina也準備靜待那人的行動，雖然她頗喜歡這個地方，但若是有其他人類打算占用她也只能換個安歇之地。

卻不料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披著長袍的子瑜。

「妳果然在這裡。」年輕國王露出溫和笑靨，隨手把門帶上。

Mina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子瑜就來到她的面前，這還是子瑜第一次和她同處在這隱密之處。

前些日子子瑜終於與她的叔父約瑟夫碰了面，對方用盡各種方法軟磨硬泡就是無法動搖年輕國王的心，原本預定要送往北方的武器被拆分給其他領地，北方只拿到原本的三分之一不到──儘管那也比其他地方多上許多了。

為了安撫叔父幾欲噴發的怒氣，國王當著其他領主的面同時核准了基礎建設及防禦工事增加預算的命令，甚至也委任好各地的工匠團隊著手進行各項建設的動工。

氣憤難耐的北方領主哼了一聲離去，當天就離開王城。

自從發現叔父串通敵國的文件之後，國王決定暫且按下不表，一點一點圍困削弱北方勢力，最後才能蠶食殆盡。

「事情能那麼順利多虧有妳，天使小姐。」子瑜來到Mina的身邊，目光落在遠方明月上。

暈白的光芒把那稜角分明的英氣臉龐照得溫柔，Mina只看了她一眼，同樣把目光投向遠處。

「我什麼都沒做，是妳自己做出行動的。」

Mina一如往常地平淡，嚴格來說，她只不過是在她能力所及的範圍下回答了些問題，釐清一部分思緒，要不要做仍然取決於子瑜──她這般說服自己。

「不，妳什麼都做了。」

聞言，Mina彷彿從頭被澆了一大桶冷水，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懂子瑜的意思？她還做了什麼嗎？

「什麼？」

子瑜察覺到她的僵硬與不自在，正面面對她，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鎖在她的雙眼上。

沉默片刻，年輕國王主動伸出手覆在天使的手上。

短短一瞬，子瑜能感覺到她想要抽離的欲望，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她眼裡的困惑和錯愕被自我防衛用的疏離區隔開來。

「光是陪著我這件事，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子瑜握緊Mina的手，她見Mina沒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卻笑得更開心了。

從初見到現在的種種在Mina腦中浮現，Mina想要甩開子瑜的手，但卻發現自己只是愣愣望著兩人牽繫的雙手久久無法言語。

好不容易，她擠出這麼一句話。

「……是妳多心了，我只是為了讓紀錄更加順利而已。」

子瑜也不多反駁，臉上掛著的傻氣笑容讓Mina有些惱。

一段時間後她回想起來才意識到，這或許是她第一次對她的觀察對象有這樣的情緒，更不用提早前趁她睡著時做的那些多餘舉動，但對現在的Mina來說，子瑜那傻里傻氣的表情無疑加深了她對「違反原則」這件事的煩躁。

「那，有寫出妳滿意的東西嗎？」年輕國王問道。

Mina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子瑜那沒來由的問話，但這一道題著實讓她愣了一下。

過去她經常被詢問到她紀錄下的文字「是否對國王本人或王國有利」，誰不想在歷史上留有好名聲呢？但歷史傳承者的任務便是盡量不帶感情地敘述所見之事，當然也不會只憑藉單一說詞，天空花園具有利於觀察人類世界的技術，第一線傳承者撰寫的初稿會由後續的編纂者進行修正。

為此，當她被問到有沒有寫下國王或王國的好話時，她本能地覺得嫌惡卻也只能冷漠地告知傳承者的紀錄方法並不像人類世界一樣。

至今，還沒有人問過她滿不滿意自己寫下的東西，就連她的族人也不例外。

她思索著適切的答案，不希望透漏太多，但她在子瑜身邊記下的一個個事件全都鮮明地在腦中出現，她無法不去注意到自己哪些地方寫糟了，哪些地方就算重看一次也能露出滿意的笑容。

但最後她只給出這麼一句話。

「還可以接受。」

子瑜噗哧一笑，「看來成果還不錯呢。」

「我不明白妳是從哪裡得出這樣的結論的。」Mina雙手交疊在胸前，但說是這麼說，她並沒有期望得到子瑜更多的回應。

子瑜也如她所想地不再繼續這段對話，沉默在兩人之間盤旋了一小段時間，這時年輕國王站直了身子，好似剛才那短暫的片刻讓她累積了足夠的勇氣一樣。

「天使小姐，妳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一剎那，Mina感覺到國王卸下了她的身分，眼前的她只是個普通的少女。

這是今天第二次，子瑜讓Mina幾乎無法馬上做出反應。

回過神的Mina把目光落在自己腳邊。

偉大的傳承者、天使、神的使者……過去所有人都是這樣稱呼她的，對他們來說，她只是神的一部分，是降下神諭帶來光明未來徵兆的人物──只可惜她並不是這樣的角色。

她的名字並不足掛齒，就如同她的真實身分和工作一樣。

「『陛下』沒有必要知道。」

又是那令子瑜頭疼的稱謂。

子瑜往前一步，那動作引得Mina不得不抬頭起來看她。

「有沒有必要是由我自己決定的。」她說，帶著少女特有的果敢堅毅，在月色的照耀下高潔得令人屏息，Mina竟有一瞬看得出神。

「既然妳堅持……」話才剛出口，Mina便意識到自己的退讓，但話已經無法收回了。

「當然。」子瑜又往前了一步，兩人只有一臂之遙。

「Mina。」

她聽著自己的名字從舌尖滾落，眼前的少女雙眼圓睜，Mina注意到那深沉的黑眸盛著夜裡的星辰，她侷促地等待少女的反應，卻又告訴自己要保持專業素養不被任何外力影響。

「Mina……」

少女好聽的中音珍惜地包裹著那個名字，Mina聽到那聲呼喚時心頭為之一顫，近乎下意識倉皇地趕緊別開視線，就連她也不明白這詭異的反應究竟意味著什麼。

「以後我便這麼喚妳吧。」子瑜靦腆地笑了，心滿意足地如此提議。

「隨便妳吧。」Mina懶得多說什麼，張開翅膀浮上半空。

「Mina？」

Mina皺起眉頭。

果然，她還不習慣這樣的情況。

「請早點就寢吧陛下，明天一早不是還要去領地視察嗎？」

「那妳呢？」

Mina沒有回答，雙翅一揮颳起一陣風，子瑜忍不住閉上眼，再次睜開時，Mina已經消失無蹤。

子瑜愣愣望向外頭的夜色，最後認命地聳聳肩，笑著離開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