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MiTzu劇場 Day 3】MiTzu - 以大海之名 (完)

《小美人魚》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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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在人魚的世界裡「與人類相戀」從來都不被視為一種可能性。

住在深海王國的人魚們有著自己的一套標準，他們無拘無束也同時與自然裡的一切共存；他們接納自然中的一切變化，但對於超出理解的未知感到敬謝不敏；他們有著一條只屬於自己的美麗尾巴，對於人類醜陋的雙腳甚少有過好臉色。

但某一天，國王的女兒愛麗兒愛上了人類，為整個王國帶來巨大的衝擊。

幾經波折後，愛麗兒最終與王子在陸地上長相廝守成為一國的王后，這段故事也在人魚的世界裡掀起一陣旋風，過去不曾接觸過的人類文化及軼聞在愛麗兒的努力不輟下進入了深海王國，「與人類接觸」這件事不再是天方夜譚，王國也在幾十年後成功研發出能夠讓人魚們在陸地上使用人類雙腳的藥物，人類與人魚之間的交流也變得更加頻繁。

愛麗兒的故事成為一段廣為流傳的佳話後，自然也有不少少男少女對人類感到好奇甚至嚮往，Mina就是其中一位。

躺在大貝殼做的舒適床上，Mina翻著曾祖母愛麗兒泛黃的回憶錄一邊嘆息。

明天是她的十六歲生日。

儘管小的時候她和姊姊們一直嚷嚷著總有一天要跟曾祖母一樣和人類相戀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但隨著時間流逝，姊姊們早已和其他王國的人魚王子或貴族結婚成家，只有她一個人還傻傻地懷揣著這個夢想。

然而在不久前，當她獨自一人浮出水面時，見到乘在大船上的王子時，對愛戀不曾有過經驗的她猛然意識到那人就是她所要追尋的對象。

為此，她許下心願，希望自己在十六歲那一天能夠走上陸地，和王子墜入愛河、長相廝守。

她闔上曾祖母的回憶錄，從皮囊裡翻出研究院今天剛送到的變身藥，她拿出其中一瓶定定看著瓶中散發碧綠光芒的液體嚥下一口口水。

早些日子她已經請人調查過王子此次出航的回程時間，正好和她十六歲的生日在同一天。

明天這個時候，她只要跟著王子的船隻前往他的王國，只要在王子上岸時想方設法地讓他注意到自己並帶她回城堡，她就有機會能夠在王子面前展現自己美好的一面。

屆時……

屆時……她一定能夠擄獲王子的芳心。

Mina握緊手中的瓶子，眼神緊張卻堅定。

在Mina十六歲生日當天，她留下一張紙條，帶著一包大小的行囊熟練地游上水面。

在接近海面的途中，她已經看見一艘大船緩緩前行的軌跡。

才剛探出頭，她就聽見船上傳來歡騰的喧鬧聲，其中更不乏有樂器奏響的美妙樂音。

她無法聽清楚上頭的人在說些什麼，但她聽見王子帶顆粒的悅耳嗓音高聲大笑，她扯開一抹幸福的微笑，魚尾巴輕輕擺動尾隨大船。

大船現在的所在位置離陸地還有一大段距離，但Mina不在意，她喜歡像這樣伴著大船前行。

然而游了不久她便發現周圍的浪潮漸大，她好奇地張望四周，發現海平面上高掛著不祥的黑，就像墨汁從亮白湛藍的天空滲出一樣令人警戒。

Mina停下觀察，心裡暗叫不妙，烏雲的移動速度相當快，大船仍悠悠哉哉的行駛，絲毫不察後方有危險逐漸逼近。

她緊張地游到大船旁，試圖拍打船身引起人們的注意，然而洪水般的噪音輕而易舉地便蓋過她的聲音，她急得在船下大聲呼喊也未果。

不知過了多久，當烏雲已經來到舉目可及的範圍時，船上的聲音瞬間收束，下一秒混雜著緊張、焦慮及絕望的躁動開始傳來，錯縱雜沓的跫音在木板上奔騰。

船加速行駛，Mina也加快腳步跟上，然而風雨在後掀起強大的浪，一波一波衝擊著大船。儘管已能看見陸地，但Mina眼看著船隻隨著浪潮又上又下地起伏，烏雲劈頭蓋臉似地逼近，船上的人們無一不發出驚慌地尖叫。

突然一個巨浪把大船帶起，木船發出淒厲悲鳴，然而浪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某一次落水的時刻竟是直接撞破船底，洪水猛獸以極快的速度佔據船隻，船長和船員們倉皇地搶救。

離岸已近之時，風雨無情地再起浪頭直朝大船衝去，硬生生將不少船員摔出甲板，而王子也在那群人之中！

Mina在風雨中奮力游向王子，抱住他的那一刻發現他早在剛才那波衝擊下暈了過去。

Mina一咬牙，嬌小的身子扛著成年男子沉重的軀體拼命朝岸上游去。

然而這一趟並不順遂，遭大浪侵襲衝撞的大船破出不少本作為船底的木板，不規則且帶刺的木板憑藉浪潮的力量劃破Mina的腹部，Mina吃痛地嚥下一口氣，咬緊牙關繼續前行。

直到終於把人拖上岸的那一刻，她發現離了水的自己開始喘不過氣來，腹上的傷口懾人，但此時此刻的她無心去理會。

她臉色慘白地從包袱裡翻出藥一飲而盡，但變身時帶來的不適與失血過多的情況讓她最終仍昏了過去。

今天是臨海的佩特拉王國大王子凱旋歸來的日子。

今年剛滿十六歲的公主子瑜一早就在期待與兄長的碰面，熱衷旅遊及海上冒險的兄長安東尼時常在拜訪邦交國的過程中為不諳水性的她帶回新奇的禮物及冒險故事。

那天子瑜早早就起床梳妝打扮等候兄長歸來，誰知道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大船歸港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天空，明明剛過正午，但雲上絲絲點點的灰讓她感到不安，她搖搖頭甩開腦內浮現的各種想法回房去換了套簡樸的衣服，披上自己的罩袍就偷偷溜出王宮。

誰知道剛從人跡罕至的側門出城，她就看見天空黑壓壓一片，外頭連著海面上風雨交加，空氣中瀰漫著壓迫人心的水氣，雖然因為天候關係導致視線不良她注意到了肉眼可及的大船蹣跚航行，王城裡的士兵們齊齊出城朝港口的方向快步行進。

她心頭一緊，知道肯定是兄長遇難了。

為了不被人發現，子瑜努力壓下想哭的心情，熟門熟路地溜進樹林裡沿著小路朝同一個方向前進。

甫從樹林竄出，她很快就注意到大船已經進入能夠靠港的距離。

她朝岸邊跑去打算看清狀況，誰知道才剛準備躍下沙灘就發現有人拖著另一人游上岸。

由於情況危急，她本想趕快上前去搭救，卻因為眼前的狀況而停下了腳步。

她看見其中一個人的下半身……是魚的尾巴？

「……魚？」子瑜蹲低身子怕被發現，卻不料那名把人拖上岸的少女倉皇無措地從包袱裡翻出什麼東西喝了下去，沒過多久，那人身上發出碧綠的光芒，她的魚尾巴變成了人類的雙腳！

「騙、騙人的吧？」子瑜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光芒退去的瞬間，少女昏了過去。

子瑜眨眨大眼，腳下一時不穩從低崖上直接摔落沙灘。

她連滾帶爬地跑向兩人昏倒的地方，這才發現躺在一旁的男子是自己的兄長，而另一邊赤身裸體的少女身上留著一道道被劃破的傷痕，腹上的傷更還滲著血。

子瑜嚇得臉色發白，一邊脫下自己的罩袍緊緊包裹在昏厥的少女身上，一邊確認兄長的傷勢。

值得慶幸的是，安東尼似乎只是暈了過去而已並沒有嗆進太多海水，在子瑜的急救下沒多久就醒了過來，而救難隊隨後也趕到現場將安東尼運回王宮，至於那陌生少女也一併帶回。

在一片黑暗中悠悠轉醒，Mina等待眼前模糊的視界轉為清晰後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轉動麻木的雙眼，感覺全身像被人打散一般痠痛，光是移動脖子就費盡力氣。

「妳還好嗎？」

一道溫柔的中音從一旁傳來，她循著聲音轉向出聲的方向，一名穿著簡樸洋裝的少女正站在自己的床邊，眼裡的擔憂表露無遺。

她皺起眉頭在一片混亂的腦中爬梳，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人。

「這裡是……」Mina有氣無力地問。

得到Mina的回應後，眼前的少女鬆了口氣似地露出笑容。

「這裡是佩特拉王國，我是這裡的公主子瑜。」邊說，名為子瑜的少女邊向前傾身靠近Mina，就怕更大的聲音會驚擾她一般小心翼翼。

「佩特拉……」Mina在腦中消化這些文字，突然一個靈光乍現，她想起自己從巨浪之中救出王子，帶他上了岸後她吞下變身的藥，然後就……然後就……

「王、王子人在哪裡！」她激動地坐起身大喊，把子瑜給嚇了一跳。

子瑜趕緊安撫她躺下，「兄長大人他已經不要緊了，也沒有什麼外傷，現在在他自己房裡休息。」

「是、是嗎……」聽了子瑜的話後Mina才意識到自己激動了，紅著臉乖乖躺下，張口本想多說些什麼但最後仍沒吐出半句話。

子瑜將自己的大手覆上她的安撫似地輕輕拍著，望著Mina的眼神既誠懇又溫暖，「謝謝妳救了兄長大人。當時發現妳的時候妳傷得很重，好險妳醒來了……」

感受到子瑜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Mina垂下目光搖搖頭，她是自己想這麼做的，所以那些傷她概括承受，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分不能夠被發現，剛剛她仔細咀嚼子瑜話裡的意思，似乎沒有看見她變身的畫面，這樣的事實讓她鬆了口氣。

「妳是從哪裡來的？過段時間等妳傷好了，我請人送妳回去。」

子瑜溫柔的話語對她來說有如晴天霹靂！

她好不容易混進王宮，才剛有機會能讓王子認識她，怎麼能三兩下就讓人送走呢！

「我、我、我那個……」她結結巴巴地在腦中組織言語，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沒有能回去的地方……」

「咦？」

接收到子瑜困惑的訊息，Mina本就亂成一團的腦袋又更加驚慌了，不擅長說謊的她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為自己打圓場。

但她沒想到的是子瑜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說：「妳……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這下換Mina愣住了。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子瑜會突然對素未謀面的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呢？她的腦袋轉得飛快卻怎麼樣也繞不出這條死路，只能傻傻盯著子瑜尷尬地不知該如何作聲。

最後反而是子瑜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望著她，握緊她的手才鼓起勇氣開口繼續說：「我看到了……」

Mina活了十六年來第一次感覺到血液倒流的感覺。

她渾身僵硬，不知視線該落向何處，但為了顧全眼下的局面，她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必須為自己的身分開脫才行。雖然現在人魚與人類之間已經開始往來，但畢竟在現實中還是少數中的少數，她害怕身分曝光後自己會成為階下囚。

注意到Mina絕望的表情，子瑜既愧疚又緊張地改坐上床，雙手拉著Mina發冷的手，「我只是想知道我不是在作夢而已，我發誓我什麼都不會對妳做，也不會跟任何人說出妳的身分的！」說罷，子瑜舉手立誓表明自己的決心，深怕自己剛才的言行傷了Mina的心情。

「我也會去請最好的魔法師替妳醫治，以報答妳的恩情。」

聽到這裡，Mina才剛放下心來就突然感到一陣困惑？

「魔法師？」

子瑜點點頭，「詛咒什麼的，我們王立魔法學院的魔法師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Mina感到一陣暈眩，她這才發現原來子瑜把她的身體狀態當成是某種詛咒了。居然說她最引以為傲的美麗尾巴是詛咒，這番言論讓Mina心裡燃起一股無名火。

「這才不是什麼詛咒，我是人魚呀！」

她雖然極想大聲吼出這一句話，但她的理智告訴她這麼做有多麼冒險，她只能忿忿地壓下音量假裝大喊。

「妳是人魚？」子瑜不可置信地拉開棉被看了一眼她健全的雙腳。

Mina義正詞嚴地雙手抱胸說道：「我是海底王國的第五公主Mina，只是喝了藥才變成人類的樣子的，跟詛咒一點關係也沒有！」

子瑜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堂皇，畢竟她也是親眼看見Mina喝了某個東西之後才變成人類的模樣，所以這樣的說法是解釋得通的，於是她重新端正坐姿，「那麼…那個、Mina小姐，等妳傷好了之後我會送妳回海裡的，這段時間若有需要什麼的話請務必跟我說，為了報答妳的恩情，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

一聽見要被送回去，Mina心慌得趕緊拉著子瑜的手。

「不、不行，我還不能回去！」

這下可把子瑜搞糊塗了。

「如果是擔心家人那邊的話，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妳傳話的嗎？」

孰料Mina大力搖搖頭，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說法能夠取信於子瑜，最後……她半放棄似地癱坐回床上，把臉埋在手中小聲地說：「王子……」

「嗯？」

「我這次來是希望能跟王子結婚的……」

「啊？」

子瑜不可置信地湊近Mina像要把剛剛那句話的餘波也聽個仔細一樣。

「結婚？跟兄長大人嗎？」

Mina老實地點點頭，她已經放棄在子瑜面前掙扎了。

「妳……」子瑜摸摸下巴思考著究竟該如何開口，「跟兄長大人認識嗎？」

Mina搖頭。

「曾經見過面？」

「只有我單方面見過他……」Mina小聲答道。

「然後妳希望能跟他結婚？」

Mina點頭。

這下換子瑜把臉埋進手裡了。

「妳怎麼能跟一個單方面見過幾次的人結婚呢！」

「我的曾祖母就是這樣找到她的真愛的呀……」Mina急著反駁。

經Mina這麼一提，子瑜想起這附近確實流傳著人魚與人類相戀的故事，是鄰國的愛麗兒前王后的故事。

子瑜的臉又回到手裡，大大地嘆了口氣。

「總之，我是不會答應的。」

這下換Mina不開心了，「妳又知道王子不會愛上我了。」

「他根本連妳是誰都不知道呀！」

「接下來的幾天我會讓他知道的！」

「不是這個問題呀！」

「我對他是真心的，是一見鍾情！」

子瑜要崩潰了，「才沒有一見鍾情這種事呢！」

「妳……！」

Mina才正想反駁，房門上突然傳來三響規律的敲門聲。

「殿下，我聽見您與人說話的聲音，請問是那位小姐醒了嗎？」一個年邁拘謹的聲音停在門外。

子瑜看了一眼跟她吵到臉紅脖子粗的Mina，嘆了口氣朝門的方向喊了聲：「進來吧，她醒了。」

一名西裝筆挺、白髮蒼蒼看似管家的男子依言推門而入，他的臉上掛著俏皮的八字鬍，但表情卻十分嚴肅謹慎。只見他恭敬地朝子瑜行禮，站直身子後才面向Mina開口。

「您感覺如何？還好嗎？」

Mina被突來的問話嚇了一跳，身子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地回：「還、還好。」

管家鬆了一口氣露出微笑，對Mina行了最敬禮。

「我是這裡的管家馬修，如果有任何我能夠為您效勞的地方請儘管傳喚我，也謝謝您……拯救安東尼王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被那恭敬的姿態弄得心慌，Mina趕緊搖頭擺手阻止他，「不、不會，應該的應該的！」

確認完Mina的狀況後男子又面向子瑜接著說道：「殿下，稍後我會請醫生來確認這位小姐的情況。」

子瑜點點頭，「麻煩你了，餐食也準備些上來。妳有想吃或不吃的東西嗎？」

Mina一時語塞，片刻後才紅著臉小聲地說：「想吃魚……」

基本上他們在海底世界即是以各種魚貝蝦類及海草為生，但他們並非濫捕濫殺地對待海裡的生物，人魚與所有生物都一樣是自然的一環，他們悉心地維護環境和保育生物就是為了讓一切共榮而存。

再者，她跟本也沒吃過人類的食物，誰知道會不會端上些可怕的東西！

果然還是選魚最保險了。

「準備點魚和其他海鮮吧，盡量清淡點。」子瑜囑咐。

「是。」管家領命準備退出房間時，突然想起些什麼停下腳步，「對了，還未請教您的大名和家鄉，等您痊癒之後我們也會安排您回去的，請不用擔心。」

管家的話讓Mina急了。

她幾分鐘前才在和子瑜爭論這件事，眼下又被問到同樣的問題，她用魚尾巴想都知道子瑜不可能幫她，但如果說了謊，早已知道她身分的子瑜隨時都有可能揭穿她。

「我、那、那個……」她扭緊手中的棉被，心裡急得快哭了。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的……

「她叫Mina，是剛好流浪到附近的旅人，居無定所的……怕是也沒有回去的地方，這段時間就讓她好好待在宮裡吧。」

儘管語氣帶著些許無奈，但那溫柔的中音澄澈響亮地充滿了房間，她看著站在她眼前的子瑜一時間感覺胸口充盈著某種奇妙的溫暖，她趕緊低下頭，就怕子瑜看見她的表情後會多嘴調侃她。

「我了解了，如果是殿下的決定就這麼辦吧。」管家恭敬地欠了身。

「這間房間就給她吧，也請人先拿點衣服過來，治裝的部分我會再通知裁縫那邊。」

「是。」

管家退出了房間，直到腳步聲遠去Mina才敢抬頭看子瑜，這才發現子瑜也同樣注視著她。

「謝謝……」Mina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吐出這句話。

「下不為例。」子瑜嘆了口氣，好看的眉眼無奈地緊蹙。

「總之，這裡之後就是妳的房間了。」子瑜繞著房內走了幾步，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半濕的包袱交到Mina手中，「這是妳當時落在身邊的包袱，確認一下有沒有遺漏什麼吧。」

聞言，Mina這才想起包袱的存在！

她三兩下就把裡頭的東西倒在床上，最重要的藥還在，其他有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和一套變身成人類要換上的衣服，但已經被海水泡得又皺又難聞，別說是穿了，攤開來看都不見得能看出是件衣服。

「我請人幫妳拿去洗吧，今天就先穿送來的衣服。」子瑜從她手裡接過那件連身裙披在椅背上，「有掉東西嗎？」

Mina搖搖頭，「沒有，都還在……」

「那就好。」子瑜扯開一抹微笑。

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連串的敲門聲，聲音比管家的輕上許多，子瑜猜應是送餐和衣服來的女僕。

「進來吧。」

果不其然，兩位女僕一前一後地進了房。

第一位推著餐車，第二位手裡拿著四五套輕便的衣服，在負責餐食的女僕將餐點安放在床鋪專用的餐桌上時，負責衣物的女僕則靜靜將手中的連身裙掛進空無一物的衣櫃裡。

「殿下，稍後等Mina殿下用完餐後我再來協助更衣。」掛完衣服後那位女僕如此稟告。

子瑜和Mina緊張了起來，畢竟Mina的雙腳是魚尾巴變成的，難保不會出什麼紕漏。

子瑜輕咳幾聲揮揮手，「我幫她換就好，妳們下去忙吧，還有順便把這個也洗了。」

聞言，兩個女僕互看了一眼對於殿下要親自替客人更衣感覺有些微妙，但因為是殿下的命令所以也沒多作他想，向兩人欠了身後便離開房間。

待門關上的那一刻，子瑜心裡想著該不會未來這段日子都要像這樣戰戰兢兢、偷偷摸摸的嗎？她該不會給自己挖了個洞還快樂地跳進去了吧？

疲累地癱坐回椅子上，子瑜交疊雙手看著Mina和她眼前的餐食。餐點果然依照她所囑咐的做得輕淡，盤上有一人份的海鱸、紅蝦、龍蝦尾、扇貝、貽貝、蛤蜊全都蒸得香甜可口，一旁擺著一小碟橄欖油和一顆切成四等分的檸檬跟一小碗海草沙拉，是以海鮮聞名的佩特拉王國最道地的吃法。

但Mina卻只是盯著眼前的食物看遲遲沒有動作，子瑜困惑地等了一下，最終開口問道：「不合妳的胃口嗎？」

Mina慌慌張張地搖搖頭，「不、那個、很棒！看起來很棒！只是……」

「只是？」

Mina摸著發燙的臉頰扭扭捏捏地說：「這些跟我在海底看過的不一樣……」

「不一樣？」子瑜的腦袋卡頓了些許，最後才意會過來所謂的「不一樣」大概是指生熟的差別吧，畢竟在海底該如何用火料理呢？Mina自然不曾見過這些東西煮熟後的樣子。

「我、我當然也不是沒在書上看過人類會把東西煮『熟』，但實際一看還真的有點可怕呀……」她笨拙地繼續補充。

「那妳想嘗試看看嗎？」子瑜問，如果她真的無法下嚥的話她能請人再弄盤新的生食過來。

「……我以後在人類世界的話都要吃這樣的東西對吧？」Mina盯著眼前那盤海鮮，這句話像在問子瑜，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嗯，雖然我們佩特拉有能生吃的海鮮，但對你們來說種類一定不多，平時就算吃海鮮也會像這樣簡單蒸過調味，其他食材像雞蛋也是一樣的。」

「雞蛋？啊、啊啊……是某種鳥類的蛋吧？我在書上看過。」

子瑜把臉埋進手裡，看來這段時間……她有很多人類世界的知識必須交給這位人魚小姐才行。

「好吧，那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妳能不能吃？我可以請人換一盤生的沒問題的。」

Mina看著那盤蒸騰著鮮美香味的海鮮，嚥下一口口水後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吃。」

「加油。」子瑜把餐盤旁的銀叉遞給她，不知道自己幹嘛跟著人家一起緊張。

「這是什麼？」

繼雞蛋之後下一道問題是叉子嗎？

「是叉子。海底世界沒有嗎？」

Mina認真思考，這種形狀的東西她只看過父親使用的三叉戟，或許是因為是國王象徵的關係所以國家裡從未見過相似的東西。

「總之，是我們用餐時會用的東西，還有旁邊的刀子也是。」

Mina愣了一下，「用刀子吃飯？」

「不然你們怎麼吃飯呀？」這下換子瑜糊塗了。

Mina理所當然地伸出兩隻手。

在海底，比較特殊的食材會讓宮裡的大廚處理，但一般的魚蝦貝對他們來說都是可以直接用手抓取食用的，全國從上到下都是這樣，他們自然也有特別的調味料去對應每一種食材，但總的來說跟人類世界簡直是大相逕庭。

如果不想讓她在別人面前露餡，子瑜知道自己還必須教會她如何使用刀叉才行。

但好險整盤海鮮除了海鱸之外都可以用手解決，用叉子吃海草沙拉也不是太難的事，她先讓Mina吃蝦和貝，一邊用刀叉替她將海鱸排分成一口的大小。

「其實可以直接用叉子吃完海鱸排的，但如果之後妳上了王宮裡的餐廳，勢必要在別人面前使用這些，之後我會再教妳。」她將叉子教還給Mina讓她試用，Mina雖然弄得不太順手但還不至於有太大的障礙。

Mina用叉子將一塊海鱸送進嘴裡細細咀嚼。她必須說她不討厭這些煮熟的海鮮，倒不如說對在海底活了十六年的她來說別有一番風味，子瑜替她淋上的檸檬汁和橄欖油也和這些魚蝦貝類相當適合，至少是現階段來說她認為人類世界裡她最能接受的飲食。

用完餐後子瑜讓Mina躺在床上休息，她自己則繞進房間裡的浴室替她在浴缸裡備滿熱水。

「起得來嗎？」子瑜回到床邊一邊問一邊對Mina伸出手。

Mina點點頭，把手交到子瑜手上，然而當她準備起身時，由於不適應人類雙腳的關係，甫一觸到地面她就因重心不穩跌進子瑜懷裡，嚇得子瑜趕緊把人抱緊！

「沒事吧？」

「對、對不起，我還不太習慣人類的腳！不太知道怎麼出力……」Mina的聲音慌亂，看來也被從未使用過的雙腳弄得緊張焦慮。

「妳、妳先不要亂動，不然我沒辦法扶妳啊……」

子瑜被她搞得頭昏腦脹，趕忙從懷裡扶起她就怕會扯痛她未好全的傷口，但Mina的不安並未完全消退，只見她惶恐地緊緊勾著子瑜的脖子好像自己隨時會掉下去一樣，新生的雙腳懸空勾起，一點也不想碰到地面。

子瑜環著她的腰安撫地哄著：「妳先慢慢把腳放下來。」

「但、我會摔下去……」邊說，Mina又更加不安地抱緊子瑜。

子瑜拍拍她的背，「不會的，我抱著妳，跌倒之前我會馬上把妳接住。」

「……真的？」沉默半晌，Mina才終於露出軟化的態度。

點點頭，子瑜慢慢放低腰身，「真的，先試試看。」

聽到子瑜的保證才讓Mina稍微安了心，儘管還是全身僵硬，但她努力順著子瑜的指示放下她的雙腳，當腳底接觸地面時一股奇妙的感覺讓她幾乎又要縮回去。

「沒事的！我扶著妳。」猜出Mina的想法，子瑜趕快哄著她就怕她念頭一動又退回原地。

Mina抿著嘴顫巍巍地試著用雙腳撐起身子，子瑜嘴裡不斷說著「很好很好」一邊協助她站直，直到她筆直地站在地面上後子瑜才柔聲提議：「我扶著妳，我們往前走一步看看。」

Mina緊張地點點頭，雙眼緊盯著自己陌生的雙腳。

子瑜半摟半扶著她向後退一步，Mina順著她的力量牽引搖搖晃晃地往前一步。

「很好，再一次。」

子瑜耐著性子一步一步帶領她，Mina也慢慢不再像最初那般緊張。子瑜本想著要讓她今天試著在沒有她攙扶的情況下行走，但考慮到她才剛醒，這又是她第一次學走路，她決定把這個行程放在之後再考慮。

抵達浴室後子瑜讓Mina坐在裡頭的小圓凳上，當她伸手摸向Mina睡衣的釦子時，Mina嚇得趕緊把她的手拍開用雙手護住自己的上身！

「妳、妳要幹嘛！」

「幫妳把衣服脫下來去洗澡啊？」子瑜對於自己被拒絕這件事感到莫名。

「我、我自己可以脫，不需要妳幫忙！」Mina一邊慌亂地用手解著胸前的釦子一邊阻止她，當她解完釦子之後才注意到子瑜不知何時已經背對著她，手裡拿著一條白布似乎在等待。

「好了嗎？」子瑜面向牆面問。

「等、等一下。」Mina紅著臉尷尬地把上身的睡衣丟到一旁，笨拙地扯下下身的睡褲跟內褲，一想到自己在昏迷的時候是別人替她更衣的就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好了……」

仍背對著她的子瑜將手中的白布交給Mina，「先用浴巾圍著，等我扶妳坐到裡頭離開後再拿開就好了。」

Mina「嗯」了一聲，將浴巾環住自己的身子後讓子瑜攙扶著她進入浴缸裡。

浴缸裡的熱水溫度適中，她忍不住長舒一口氣，那模樣讓子瑜笑了出來。

自從醒來之後她就一直繃緊神經，不，或許從她生日那天揹著王子沖上岸時她就一直沒有放鬆的機會，溫暖的水輕柔地包裹住她的全身，她的肩膀垂下，有一種終於能夠安歇的感覺。

「我先出去了，有什麼需要的就叫我。」子瑜將肥皂和乾淨的浴巾放在浴缸旁的小桌上方便她拿取，臨行前她轉身看著Mina溫柔地笑著說：「好好休息。」

門關上的剎那，Mina慢吞吞地將身上的浴巾取下。

在餘波盪漾的水裡她看見白嫩的人類雙腳，跟她的魚尾巴一點也不像。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在王子的城堡裡，這一切就像夢一樣，她忍不住捏著自己的臉頰直到力量足以讓她吃痛大叫時才收手認清這並不是夢。

她想起曾祖母愛麗兒也和她一樣是在十六歲時與王子相遇，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愛麗兒救了王子並愛上了他，當時的他們明明是最不被接收、不被祝福的，最後兩人仍舊克服萬難，相愛結婚。

她嚮往著這樣轟轟烈烈的愛情。

Mina嘆了口氣將身體浸泡在水裡，雖然一切都是巧合，但能夠和曾祖母走上如此相似的道路肯定也是有神明庇佑，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得到王子的芳心的！

至於子瑜……

「那個……子瑜、公主？」她朝門外喊了聲。

「我們兩個看起來好像差不多年紀，叫我子瑜就好了。」子瑜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但聽得出她似乎是從遠處走近門邊，並沒有要開門的打算，「怎麼了嗎？」

「剛才……為什麼要幫我呢？」

此話一出，Mina才意識到自己想問的或許是……「為什麼會對我一個陌生人那麼好？」但她沒說出口，只是放任沉默在兩人之間盤旋。

最後子瑜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讓妳在這裡靜養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

Mina想起兩人剛才的爭吵，最終還是把心裡的疑問緩緩道出：「……妳不會討厭我嗎？」

聞言，子瑜心頭一頓。

她知道Mina指的是剛才她們之間的小小爭執以及自己為何會出手幫她這件事，但老實說……她還沒有釐清自己的心情。是同情嗎？是報恩嗎？還是她只是隨興所至地任自己的嘴說出那些幫忙圓謊的言論？

她沒有個底。

但至少子瑜可以明確地說自己不討厭Mina。

她只是不認同Mina因為一個只有片面之緣的人就嚷嚷著說要互許終身，而那人還是她的兄長。

「我不討厭妳……」她才發現這話說得彆扭，趕緊又補了句：「我只是……不覺得這麼做是好事而已。」

Mina在浴缸裡訥訥說了聲「謝謝」，沒多久就聽見子瑜離開門邊的腳步聲。

她明明與子瑜只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換做是她站在子瑜的立場肯定也很為難的，但子瑜還是選擇讓她留下。

雖然不認同自己的想法，但也沒有特別要阻止她的意思，甚至還好心地出手幫了她……子瑜的存在令她感到安心，至少她不是獨自一人懷揣著自己的秘密，至少有個人陪伴她──雖然也可能是自己一廂情願──但對現階段的Mina來說，這樣就夠了。

意識在水裡模模糊糊地飄遠，Mina隱約感覺到自己躺上自己房間的貝殼床，姊姊們吵吵鬧鬧地說著有趣新奇的事物，偶爾調笑她還不放棄跟人類在一起的想法。

她雖然想要回嘴，但因為真的太累了所以只能任由姊姊們玩鬧。

在一片朦朧模糊中，她彷彿聽見有人在呼喊她，但她只是翻了個身，一點也沒有想搭理的打算。

她感覺自己被人打橫抱起，明明是睡在海底的床上卻有種離了水的錯覺，她下意識地靠向一邊正好抵在某個東西上，但她累得無法睜眼，縮了縮身子後又繼續睡去。

隔天早上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裡，窗櫺的陰影將外頭的陽光切割成金黃的方糖，四周完全沒有任何的海水。

又大又軟的床舖上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她身上穿著沒看過的綿軟衣服將她溫暖地包裹住。

「我在哪裡……」

她才正動了下身子要起身就發現自己的尾巴變成人類的雙腳！這一瞬間的衝擊才讓她想起過去這一小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還有自己昨天在浴缸裡睡著的事實！

「天哪……」她把臉埋進雙手，整個人紅得像被燙熟的蝦子一般。光是想到昨天是子瑜從浴缸裡把她抱回床上還幫她穿上衣服，她根本無法正視子瑜的眼睛呀！

叩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傳來，Mina慌忙抬起頭不知該作何反應，靈機一動想起子瑜昨天的應對後才故作鎮定地說了聲「請進」。

門一推開，子瑜迎面走了進來，手裡的托盤還端著一盤海鮮沙拉跟一壺熱茶。

「好點了嗎？」

將托盤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子瑜坐回昨晚原本的位置，擔憂的目光上下打量Mina，不由得讓Mina想起昨天的失態愣是不敢看向子瑜一眼。

「好、好多了，對不起，昨天麻煩妳了……」

子瑜苦笑一聲，「是我沒注意。妳現在有胃口嗎？」

Mina點點頭，子瑜起身替她布置在床上用餐的位置，等到一切妥當後才把叉子交給她，也替她斟了杯熱紅茶暖暖身子。

子瑜才剛坐下就有另一個人敲響房門，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門上，子瑜機警地繃緊身子說道：「請進。」

這一回，是王子安東尼前來拜訪。

子瑜聽見銀叉落地的聲音，知道現在的Mina肯定欣喜若狂，她無奈地撿起叉子一邊聽見兄長向Mina打了聲招呼。

「妳好，我是佩特拉王國的安東尼。」安東尼向Mina伸出手。

Mina傻愣愣地看著那隻大手，心跳得飛快，感覺自己的臉像被火燒過一般熱燙。

見Mina遲遲沒有握手的打算，子瑜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她的手臂，用唇語提醒她握手才讓Mina慌慌張張地回過神握上王子的手。

終於握上恩人的手讓王子臉上的笑容綻開，他上下搖晃幾下後才滿意地鬆手。

「當時真的很感謝妳的救命之恩，當時真的很驚險，如果沒有妳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安東尼笑得燦爛，Mina簡直可以看見他眼裡頭太陽般的炙人火光。

Mina垂下視線紅著臉搖搖手，「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

「請放心好好在王宮裡休養，有任何問題隨時都可以跟我說，妳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會盡力達成妳的願望的。」

安東尼說得誠懇，反而讓子瑜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餘光瞥向躺在床上的Mina，果不其然看見那人眼裡閃閃發亮彷彿看到絕佳的機會一樣，然而子瑜並沒有等到Mina說出什麼更進一步的發言，只是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謝謝」和「不客氣」就送走安東尼了，事態的發展讓子瑜有些意外。

「我還以為妳會馬上要求兄長大人跟妳交往呢？」子瑜不可置信地說著，把手中的叉子用手帕擦過後交還給Mina。

「妳、妳覺得我是那種人嗎！」Mina脹紅了臉激動反駁，海鮮沙拉裡得蝦子看起來都快要彈出碗外了，子瑜趕快出手把碗扶正以免翻倒。

「也不是…我只是覺得是個不錯的機會而已。」子瑜汗顏地看著Mina手上的叉子，就怕她一激動戳傷自己。

誰知道話才剛說完，Mina馬上垂頭喪氣地看著碗裡的沙拉，「我、我當然也知道那是個好機會呀……我本來也想說些什麼的，但是、但是、光是看著王子我的腦袋就一片空白了嘛……」

子瑜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說著說著就幾乎快哭出來的Mina，只好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在那之後，為了避免Mina的身分被拆穿，子瑜私下帶著Mina一步一步地學習人類的生活。從最基本的行走到用餐禮儀子瑜全都帶她練習過許多次，直到Mina能夠獨自操作她才能夠放心。

也因為這段時間幾乎形影不離的相處讓同齡的兩人之間有了更深的認識，儘管子瑜不認同Mina的想法，但她仍舊不希望自己在人類世界受到傷害，於是把自己所能教的全都給了她。

Mina一邊學習人類如何行走如何用餐的同時一邊向子瑜打聽王子各式各樣的情報，舉凡是討厭的食物和幾點起床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甘之如飴。

然而，整件事並非完全充實順遂。

儘管憑著一股子傻勁從海底世界來到陸地上，身處在未知的領域仍令Mina感到心力交瘁。她曾在無數個夜裡把自己縮在被子裡偷偷哭泣，曾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大海想著海水是如何包容她的一切，想著自己的家人朋友和自己安全舒適的王國……

某天夜裡，她在夢裡夢見自己的尾巴被海底的巨獸給一口咬去！

她猛然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在意識到自己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從魚尾巴變成人類雙腳的下半身讓她想起夢裡驚悚的場景，她難受地摀著臉哭泣……

叩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茫然地抬頭看向房門，沒多久就從門外聽見那熟悉溫柔的嗓音。

「Mina？妳還好嗎？」

子瑜的聲音悶悶地擊在木門上，她沒有馬上推門而入，而是靜靜等在門外，等待Mina的回應。

「還……還好……」Mina心虛地抹掉臉上了淚，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起身去開門。

子瑜黑潤的眸子在開門的那一剎那與她的眼眸相交，Mina感覺到絲絲點點的溫暖及擔憂關心從子瑜眼裡流淌而出，短短的幾秒便讓她的眼眶又熱了起來。

就算此刻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在她們身上，子瑜還是看見了殘留在她臉上的淚痕。

她心疼地緊蹙雙眉，欲言又止地往前了一步，但最後還是忍下心中的衝動拘謹地問道：「需要我留下來陪妳嗎？」

沒想過子瑜會如此提議，Mina胡亂把臉上的淚再抹去一次，「沒、沒事，我只是做了奇怪的夢而已，妳快去睡吧……」說著便要把子瑜推出房間。

雖然想要留下來但子瑜知道這件事不能強求，而Mina也在淡淡說了句「晚安」後便把門給關上了，並沒有給她插話的餘地。

子瑜呆然地停在門前，最後才不甘不願地邁開步伐朝自己房間走去。

隔著門，Mina虛弱地跌坐在地上。

她怕再次闔上雙眼又會夢到可怕的夢，怕自己又會被恐懼淹沒……

原本止歇的淚又流了下來，她害怕地扶著牆起身，拉開門後發現子瑜早已離去，她本想放棄……本想窩囊地回到自己的被窩裡，但她內心的衝動驅動著顫抖的雙腳慢慢朝子瑜房間走去。

當子瑜聽見敲門聲時，她已察覺到來者或許是Mina，她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匆匆忙忙跑去應門。

「那個……」本就比子瑜纖細的身子此時更因為縮起肩膀而顯得更為嬌小，「可以跟子瑜一起睡嗎……」

子瑜在心裡舒了口氣，彷彿從剛才鬱結至此的煩燥終於有了解脫。

她沒有多問半句，拉著她的手來到自己的床邊，她扶著Mina上床、替她蓋被，等到安頓好她後子瑜才躺在床的另一側。

「沒事吧？」這是Mina進門後子瑜唯一說出的一句話。

Mina把臉縮進被子裡點點頭，子瑜猶豫了一下，仍決定將埋在被子裡的手朝Mina探去，她小心翼翼地牽起Mina，注意到Mina感到意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但子瑜沒有看向她，只是定定地望著天花板。

纖弱的手被大而厚實的手給包覆住，子瑜的體溫令她感到安心，Mina紅了眼眶握緊子瑜的手，大手的主人不發一語地回握她。

「子瑜……」

沉默了許久，Mina開口了。

「嗯。」

「我剛剛……做了惡夢。」Mina感覺到子瑜把自己的手牽得更緊了些，「夢到我的尾巴被怪物吃掉了……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人類的腳……突然覺得很不安……」

說完之後Mina尷尬地苦笑幾聲，「很遜吧……」

子瑜側過身搖搖頭，黑潤澄澈的眸子直勾勾地凝望Mina。

「一點也不遜。」子瑜真摯地說，「我很佩服妳……能夠義無反顧地從原本安穩的生活來到未知的世界，如果我是妳的話……我一定也會害怕哭泣的，雖然不太認同來到這裡的理由，但……我可以很肯定地跟妳說，妳一點都不遜，妳很勇敢，真的。」

Mina愣愣地看著她，眼眶發熱的同時喉頭漸漸束緊，她感覺到子瑜的另一隻手貼上她的臉頰替她把擠出眼眶的淚給抹去。

那晚，Mina在來到王宮後第一次睡了個安穩的覺。

子瑜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過，直到早上醒來，Mina都還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緊緊扣在那人的手中，光是這樣就令她感到安心踏實……

對Mina來說，是子瑜給了她依靠，讓她在陌生的世界裡不再感到寂寞，而子瑜的溫柔也成為她和這個世界的緩衝，明明……她們倆應是天地間最不相干的個體，但子瑜還是被她捲進了自己胡鬧的戀愛遊戲，從認識的第一天到現在……都不曾離開過她。

        Mina來到佩特拉王國三個星期，這天她與子瑜本來約好要在房裡做一些人類生活的基本訓練，誰知道Mina突然心血來潮地說要久違地試試跑步。

「妳確定要跑嗎？」子瑜才馬上臉色鐵青擔心地反問。

且不說Mina之前試著跑步時摔得多慘，光是當初學走路就讓她摔上兩天了才勉強堅持到十步，現在，Mina雖然已能像一般人一樣行走，但因為肌力和平衡感尚且不足的關係，子瑜常常都提心吊膽地牽著她的手，就怕她又在自己腳上添傷。

子瑜讓Mina站在門邊，自己則走到長廊的盡頭，就算Mina一直跟她打包票不會有事但子瑜還是無法不去擔心。

「我要跑了喔……」Mina弓起雙手作預備姿勢，子瑜也忍不住把手微微抬起準備隨時抓住Mina。

然而這一切都跟子瑜猜想的一樣，頭三步Mina跑得恰到好處，那之後便開始因為衝刺的力道讓整個人搖搖晃晃，子瑜嚇得一步步往前靠近她，沒多久Mina就整個人撲進子瑜懷裡，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我跑得不錯吧！」Mina雙眼明亮地在子瑜懷裡揮舞雙手，子瑜無奈地將她扶正替她把皺在一起的衣物拉直。

「好好好，不錯不錯……」

「妳又在敷衍我。」Mina不滿地捏住子瑜的臉頰讓她專心看向自己，堂堂一國的公主殿下只好沒轍地望進人魚公主的雙眼裡，儘管這段時間總是形影不離，照理來說Mina應該早就習慣子瑜的存在才對，但她總是在對上那明亮澄澈的溫柔眼眸時感到臉紅心跳。

她趕緊用一隻手遮住子瑜的眼睛，一邊強迫自己壓下那奇怪的感覺。

「妳、妳又幹嘛啦？」子瑜掙扎著想要掙脫開，但她一手好好地扶著Mina的腰，本來在幫忙整理衣服的另一隻手搭上Mina的手想把遮住眼睛的手扳開。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看著子瑜時有這樣奇怪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在面對王子時會滿臉通紅，但面對子瑜的這種感覺卻又是那麼地不一樣……面對對子瑜的心情跟面對王子的心情到底差在哪裡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知道……那對她來說不一樣。

「誰叫妳敷衍我……」Mina隨口說了個理由塘塞子瑜。

子瑜當然沒有察覺到Mina的心思，確定她好好站穩之後就鬆了手，一邊打量她一邊喃喃自語：「再多練幾次應該就可以了吧……」

「真的嗎？」沒想到剛才一直在敷衍她的子瑜會說出這麼一句話，這倒讓Mina信心倍增。

子瑜點點頭笑了，「至少比起第一次學走路的時候好上太多了，大概明後天就可以跑步了吧。」

她將自己的手遞給Mina準備像往常一樣她，Mina臉色微紅，緩緩將手放進子瑜的掌心，「那妳會陪我練習嗎？」

「我哪一次沒陪妳練習過了？」子瑜噗哧笑出聲，將她的手牽緊領著她前往餐廳，她們本來是要去餐廳吃飯的，誰知道這位人魚公主心血來潮想要跑步所以才耽擱了。

「啊，太好了，妳們兩個都在呀。」這時，剛從王立圖書室回來的安東尼一發現她們倆就馬上快步朝她們走來。

「兄長大人。」子瑜向安東尼微微欠身。

「安、安東尼王子你好！」

相比起自己的泰然，就算到了現在Mina還是會因為跟王子打招呼而結巴，這一點倒是怎麼樣也改不過來呢，子瑜在心裡無奈地笑了。

「兩個星期後遠方的使節團要來拜訪，我國打算舉辦迎賓晚會歡迎他們，你們也一起參加吧。」

「迎賓晚會嗎？」此時此刻，子瑜唯一考慮到的只有Mina是否能順利從晚會全身而退一事。

「我也要參加嗎？」Mina緊張地反問。

安東尼燦爛地點點頭，說了之後會把確切的時間告訴他們就又離開餐廳去忙其他正事了。

安東尼前腳一走，下一秒Mina就不安地拉著子瑜的手。

「怎麼啦？」

雖然子瑜大概能猜到。

「晚會……我要做些什麼嗎？」

「應該有些人會邀請妳跳舞吧？兄長大人應該會用第一支舞替晚會開場。」

一聽見跳舞Mina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好了，但得知安東尼會在現場跳第一支舞她整個人的精神就來了。

由於這段時間形影不離相處的緣故，光是在旁邊看著Mina的表情變化子瑜就猜出他在打些什麼主意了。

「總之，這幾天我會教妳些基本的舞步，至少能讓妳應付需要跳舞的情況。」

「那、那如果我要邀請王子一起跳舞的話……！」

接觸到那因兄長變得閃閃發亮的眼神，子瑜心裡隱隱有些悶痛，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心情，只知道在遇見Mina之前的自己從未有過，她搖搖頭把那心情給甩開。

沉吟了幾秒，子瑜才笑著說道：「……妳可以問問看。」

見Mina握緊雙拳的模樣，子瑜的心微微一沉，她趕緊把自己的心拉回現實不讓人察覺異樣。

指導Mina舞步的過程其實和教她走路大同小異，唯一不一樣的是，子瑜會告訴她該如何配合對方的腳步，對於步伐還不穩健的Mina來說，如果能夠把簡單的舞步規則記起來至少不會在正式上場時亂了方寸。

子瑜站在她面前拉著她的手，一手扶著她的腰以男步引導Mina。

過去她時常和哥哥交換男女步跳著玩，本來只是消遣用的小樂趣，她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派上用場，令她在帶領Mina的同時嘴上揚起的弧度從未退卻過。

而當Mina注意到那抹溫柔的笑時，她發現自己又一次感受到那股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心底躁動，未知的情感令她不安，她在腦中不斷撥放自己與王子的回憶想要洗掉那奇怪的感覺，才發現進入王宮的這段時間……她與王子的回憶並不如她想像中的多。

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是子瑜。

「這樣妳記得起來嗎？」跳完了一輪後子瑜問。

Mina愣愣看著眼前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女，烏黑的長髮盤起露出小麥色的好看頸線，黑潤的眸子此時此刻倒映著她有些茫然的身影，大大的手一如往常地包裹住她的手……

「記、記得起來……吧？」Mina紅著臉不確定地說，她不敢向子瑜承認自己剛剛看著她出了神。

沒有察覺到Mina異樣的子瑜嘆了口氣，重新帶她擺好姿勢說道：「我再帶妳跳一次，就是四個腳步而已，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Mina逼著自己專注在子瑜的指導上，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兩人在房裡來來回回地踩著舞步，子瑜表面認真地看著Mina的腳，餘光卻時不時飄向眼前的少女，她們彷彿就站在舞會的正中央隨著不存在的音符跳上第一支舞。

子瑜揚起嘴角笑著自己傻氣的想像，如果Mina成功約到安東尼的話……眾人的焦點就會是他們，而不是她們。

這樣的想法令她的心感到一陣酸楚，她隱隱察覺到了自己這份心情的源頭為何，但她告誡自己這不是她應該有的想法，她不能這麼做……

「這樣對嗎？」跳完一次之後，Mina不肯定地問。

子瑜笑著點點頭，眼裡滿盈著柔情，「嗯，沒錯，要再練一次嗎？」

得到子瑜的肯定後Mina的信心也增加不少，馬上就同意了練習。

「這次換妳帶我走。」

子瑜雖然站著男位、托著Mina的手，但她將主導權交到Mina手中。

Mina謹慎地帶領子瑜，憑藉著剛才心不在焉記下的腳步一步一步地移動，有時她會看見子瑜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閃亮，那時她覺得自己大概做對了；有時她能看見子瑜的雙眉微微蹙起，她便知道大概是哪一步踏得不對了。

她們整個上午都在房間練習，直到女僕們敲響房門提醒她們用餐兩人才停下腳步，Mina都覺得這樣練習過後就連走路跑步都變得更加熟練了呢。

「妳午餐想吃什麼？」子瑜拿手帕擦擦臉問。

「在房間吃嗎？」

「妳決定。」

子瑜拿出另一條乾淨的手帕給Mina擦臉，Mina接過手怕後一邊將手帕按在前額拭汗一邊對外頭的女僕說：「我和子瑜在房裡吃就好。」

女僕又再問了句：「海鮮嗎？」

Mina紅了臉，住了這麼段時間，大概整個王宮都知道她是個熱愛海鮮的人，但、但她也不是只會吃海鮮的好嗎，如果有必要的話，肉也……

子瑜因為她的反應忍不住笑了，對門外的女僕說：「兩份海鮮拼盤，簡單料理就可以了。」

送走女僕後子瑜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退，反而在對上Mina的目光時笑得更深了。

「我也是可以吃肉的好嗎……」Mina扁扁嘴丟出反駁，那可愛的模樣讓子瑜的心頭微動。

「我知道，但還是海鮮更好吃吧。」

子瑜拉了張椅子便坐下休息，未擦乾的幾滴汗水沿著子瑜美好的頸線流下奪走了Mina的目光，不明的熱度攀上Mina的胸口、脖子一路從臉頰延伸到耳朵，她慌慌張張地學子瑜在椅子上坐下，就是不希望讓子瑜發現她的異樣。

「總之，剛剛那些是最基本的舞步，如果要跟兄長大人跳舞的話這些也就足夠了，兄長大人不會刻意刁難妳的。」

話雖如此，但一想到必須在舞會上看到Mina和兄長跳舞的畫面，她便心頭悶痛。

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都扮演著稱職的配角，不管是在家中還是在國家中，她有一位文武雙全且長相俊秀的兄長，兄長在大家眼中是有如太陽一般的存在，所以……儘管子瑜不認同Mina的動機，但她能理解……

誰不會去愛上這麼優秀的人呢？

甚至為了他……為了能和他結為連理……義無反顧地投身進廣大未知的人類世界……

子瑜知道，自己從來不會是那種轟轟烈烈愛情的主角。

當自己十六歲時，其他王國的王子及貴族們提親的信也送抵了家門。

儘管嚮往著自由自在的愛情，但到頭來……她還是必須為了國家做出選擇，王族的婚姻是外交、是政治，這是父母從小對他們的教導，不會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會有雙方合作愉快的利益交換，只是這樣罷了……

只是她想……深得眾人喜愛的兄長、未來必定將繼承王位的兄長，肯定比自己更有話語權吧？若真要與Mina結婚，應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唔啊……真的好緊張，我剛剛不會跳得很奇怪吧？」雖然Mina知道溫柔的安東尼王子不會嘲笑她，但還是不能丟臉才行呀。

「還好，多練習幾次就沒問題了。」

這時門被人敲響，子瑜應了句「請進」女僕們便推著餐車走進房裡。

「放在這裡就好了。」

Mina將餐車引導到房裡的圓桌上，雖說是圓桌但並不大，只能剛好放下兩人盛放海鮮的大盤子和醬料碟，水或酒都沒有更多位子可以分給他們。

「這樣就好了，剩下的我們自己處理。」見女僕們七手八腳地想要把兩杯白酒放在盤子邊，子瑜忍不住笑著接過酒讓她們先下去休息，她們走後才將酒杯放在窗台充當桌子。

今天的午餐是由當季的新鮮海產簡單蒸熟做成的拼盤，有不少Mina最愛的蝦貝和一塊白嫩的魚排，Mina坐下後馬上就熟練地拿起檸檬片擠進熱橄欖油裡，拿每一道蝦貝邊沾邊吃。

這是佩特拉吃海鮮時的基本，想想過了這麼段時間，Mina已經會自然而然地做出這樣的舉動讓子瑜覺得相當有趣，吃飯時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幾眼。

「啊，對了！」吃到一半時，Mina想起什麼似地大叫一聲抬起頭，「舞會過後我應該會回海底一趟。」

子瑜沒想過這樣爆炸般的宣言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她呆然地看著眼前的人魚公主，腦中的思緒千迴百轉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並不是沒有想過兩人總有一天終將離開彼此──倒不如說這才是她在與Mina相遇之初得出的結論──但實際上遇到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發現自己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心像被一股無名的力量給攫住一般無法呼吸，只得放下手中的刀叉等著Mina進一步解釋。

「妳那是什麼表情啊……我、我又沒說我就不回來了，只是、那個……藥快用完了，必須要回去一趟才行。」

「啊……」Mina的話讓子瑜回過神來，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紅著臉垂下目光，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如此明顯地將情緒顯露在外頭，耳根也跟著發燙了些。

Mina也從未看過子瑜這樣的表情，在心跳加速的同時，她覺得……眼前的子瑜相當可愛，她忍不住想要碰觸子瑜的手，卻害怕這樣的舉動或許會讓子瑜、讓她們之間產生某種尷尬困擾……最終她仍然收回了手。

「不要太寂寞哦～」為了轉移在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Mina故作輕鬆地說。

「才不會。」子瑜將一塊貝塞進嘴裡沒好氣地說。

她知道自己會寂寞的。

在舞會當天，子瑜和女僕們為Mina盛裝打扮了一番。

酒紅色的晚禮服優雅高貴，更襯托出Mina的明眸皓齒及她白皙的皮膚，子瑜挑了幾件飾品讓她試試，Mina最後選了一串珍珠項鍊搭配，烏黑的長髮盤起露出柔媚的脖頸，當子瑜替她戴上珍珠項鍊時，已無法克制自己胡亂跳動的心。

子瑜身上穿著深靛色的禮服，光滑亮面的材質配上其上的波痕就像夜裡的大海一般給人寧靜的印象，她胸前配戴黃寶石胸針，恍如明月高懸在夜晚的海面上一樣讓Mina看得出神。

「怎麼樣？」Mina張開雙手在子瑜面前轉了一圈問。

「很美，很適合妳。」子瑜笑著托起她的雙手，Mina滿臉通紅地垂下目光，卻聽見子瑜又說了句，「兄長大人一定會很驚豔的，能跟妳共舞的話他一定也會很開心。」

那話讓Mina愣住了。

一股失落油然而生，下一秒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當初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對，她想要跟安東尼王子跳第一支舞。

明明最一開始是想這麼做的……為什麼忘了呢？

「說、說的也是呢，安東尼王子能喜歡的話就太好了。」Mina腆紅著臉尷尬地說。

子瑜的目光暗了下來，她趕緊撐起笑容隨口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結束話題後便帶著Mina一起前往晚會現場。

一抵達會場，在裡頭招呼賓客的安東尼馬上就發現她們的身影，他快步朝他們走來，和子瑜一樣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配上筆挺的西裝讓他整個人又高大挺拔許多。

「歡迎啊，我請人幫妳們在裡面的沙發準備了位子，累了的話隨時都可以在那裡休息。」安東尼朝著子瑜眨眨眼，看著兄長故作俏皮的樣子讓子瑜不由得聳聳肩露出微笑。

兄妹倆心照不宣的模樣讓Mina感到好奇，她眨著靈動的雙眼拉拉子瑜的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等子瑜開口，安東尼馬上搶在前頭說：「因為子瑜很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呀。」

「咦？」

這倒讓Mina感到意外，畢竟身為公主……這種場合幾乎是三天兩頭就會來上一次，就連作為海底王國公主的她也不例外，隨時都要準備面對這種社交場合。

子瑜嘆了口氣，相當不滿兄長Mina面前掀自己的底，對一國公主來說，不善社交並不是件值得誇耀的事。

「不太喜歡跟不認識的人跳舞什麼的……所以這種場合他們通常會給我安排一個比較安靜的位置休息。」

Mina腦中浮現子瑜與自己跳舞時的專注表情和笑容，「那今天可以和我跳舞嗎？」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但她突然想起幾分鐘前……子瑜提醒了她要與安東尼跳第一支舞的事，那未出口的邀請就這麼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妳們先去那裡坐下，我請人拿點東西過去給你們吃。」一邊指向宴會廳的角落，安東尼一邊朝最近的侍者招招手，「幫公主和Mina小姐準備兩杯雞尾酒和起司盤。」

這時，子瑜突然用手肘輕輕撞了Mina一下。

「妳不問嗎？」她湊到Mina耳邊提醒。

兩人極近的距離令Mina紅了臉，她緊張地用餘光看向繼續熱情招呼其他賓客的安東尼，雙手不安地絞扭著，直到子瑜又再問了她一次，她才小小聲地說：「我、我等一下再問好了。」

子瑜擔心地看了一眼兄長的位置，他的兄長是個人見人愛的熱情之人，就怕如果Mina現在沒有問出口的話等一下肯定會看見兄長被人群給包圍的畫面，到時候想問就來不及了。

Mina看出了她的意圖，趕緊拉著子瑜往被安排的沙發區走去。

「沒問題的啦，等人少一點我再過去問就好了。」

雖然子瑜還想多說些什麼，但畢竟當事人都這麼表態了，她也不好再繼續抓著這個話題不放，跟著Mina的腳步走向沙發區。

席間她們一邊吃著侍者送來的食物和雞尾酒，一邊聊著最近在王宮裡發生的趣事，兩人也不忘一直注意安東尼的動態，一人緊張地思考該如何開口，另一人則擔心再不開口就會與機會擦身而過。

然而，當舞會準備開始時，Mina突然難受地抓緊胸口大口喘氣，察覺到異樣的子瑜馬上摟著她問：「怎麼了？妳還好嗎？」

「子、子……子瑜……」Mina焦慮地攫住子瑜的手，眼裡的驚恐表露無疑，「好難受……」

「發生什麼……！」

子瑜話還未落，她便看見Mina露出裙擺的白皙雙腿浮現一片片閃亮的鱗片，她倒抽一口氣，不顧舞會準備開始，也不管所有賓客和使節的視線，她將高跟鞋踢到一旁，咬緊牙關打橫抱起Mina飛也似地奔出會場。

「不能、呼吸……」Mina像個溺水的人一樣惶恐地攀著子瑜。

子瑜拔腿一路奔向離王宮最近的岸邊，路上對擦肩而過、在長廊上休息的女僕大喊「把Mina房裡的包袱帶到岸邊來！」，女僕嚇得趕緊朝Mina的房間跑去。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岸邊，赤腳踩過粗糙的砂石，腳底早已劃傷滲血，怕水的子瑜此時此刻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帶著Mina直接朝海裡衝去。

「沒事、Mina、沒事了……這裡有水！有海水！」子瑜焦躁地將Mina抱在懷裡，看著她的眉心舒緩許多但卻仍難受地喘著氣，她心疼又不知所措地等待女僕的歸來。

她看著Mina的雙腳在海底慢慢變回尾巴的模樣，原本喘不過氣來的狀態慢慢平穩，人魚公主在她懷中張開虛弱的雙眼，對上子瑜的視線時Mina看見那對美麗的眸子裡滿盈著對自己的溫柔及擔憂，還有更多更多幾欲令她流淚的情緒。

一滴眼淚落在Mina臉上，Mina這才發現是來自那黑潤的眼眸。

「子瑜……」她伸手抹掉子瑜的淚，子瑜心疼難受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與自己的臉頰貼緊，彷彿在無聲地傾訴著某種情意。

「對不起，嚇到妳了……」稍微恢復一點力氣的Mina抱歉地說，她的頭安靠在子瑜的胸膛抬眼望向明明不諳水性卻仍為了她衝進夜晚大海的人類公主。

子瑜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像要感受她的存在一般，只是靜靜地將她擁在懷中。

沒過多久，女僕喘著粗氣站在岸邊大喊：「殿下！包袱拿來了！」

Mina看著子瑜歛起那溫柔深情的表情，遮住她魚尾巴的同時轉頭對岸邊喊道：「知道了，先回去吧！」

女僕朝她們的方向欠了身之後就小跑步地往王宮的方向跑去。

「還可以嗎？」子瑜望向懷裡的人兒。

Mina笑著點點頭，在子瑜懷中長舒一口氣，她才發現……這人的懷抱、這人的體溫、這人的氣味……對她來說就像定錨般的存在，在子瑜身邊她的不安總能被平息安撫。

子瑜抱著她緩緩走回岸上，替Mina從包袱裡拿出最後一瓶藥交給她，Mina喝了藥之後沒多久，子瑜那天見到的變身畫面再一次出現，沒過多久，她的尾巴又重新變成人類的雙腳，總算有辦法能夠站立。

但為了保險起見，子瑜還是扶著她起身，牽著她的手回到王宮裡。

「跳舞……」在Mina房裡簡單換掉濕透的衣服後，子瑜喃喃自語地說著。

「嗯？」

「沒有讓妳……跟兄長大人跳成舞，妳都那麼努力練習了……」子瑜懊惱地說著。

Mina愣愣地看著她。

其實，她早就忘記了這件事。

或者說……搞不好在更早的時候，她對安東尼的熱情也漸漸冷卻，現在儘管面對安東尼仍會緊張害臊，但Mina隱隱明白……那或許只是因為對安東尼的崇拜而非愛情吧。

「那、那這樣的話……」Mina緊張地轉身面對她，她覺得自己的體溫不斷升高，簡直就像煮熟的魚一樣，「子瑜可以跟我跳嗎？」

「我？」

從沒想過Mina會說出這樣的話，子瑜呆然地望著她。

Mina僵硬地點點頭，趕緊又補上一句，「畢、畢竟……子瑜都陪我練習那麼久了，今天…今天我們不是都沒有跳到舞嗎？就我們兩個的話……」

子瑜沉默了一下，最後忍俊不禁地笑了。

「說的也是呢……如果妳不嫌棄的話……」

怎麼會嫌棄呢！Mina在心裡大聲反駁。

子瑜主動伸出自己的手，Mina將手交給子瑜，就像往常一樣，兩人各自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手搭在對方的身上，隨著兩人不成調的哼歌開始舞步，結果才跳完一輪，兩人就因為彼此不協調的哼聲抱著對方大笑了起來。

笑聲消停之時，兩人又裝模作樣地繼續腳下的舞步，Mina望著子瑜燦爛笑著的臉，心尖彷彿被塗上甜蜜與苦澀，鬼使神差下她突然開口問了：「子瑜……曾經有過心動的感覺嗎？」

她想要釐清……自己對安東尼王子、自己對子瑜的心情。

突如其來的疑問讓子瑜感到困惑，她的心頭一緊，望著Mina的溫潤眸子微微閃動，她勉力維持臉上的笑容坦然地說：「有。」

Mina的心像被打中一樣，悶悶痛著。

「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子瑜沉默一瞬後緩緩開口：「只是在一起就會覺得心跳加速，心很輕很輕就像要飛起來一樣……想要看著她、想要碰觸她、想要陪著她、想要多說上一兩句話、想要……」

想要讓她眼裡有我的存在。

凝望Mina黑潤的眼眸，子瑜動搖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為了懷裡的人而顫動……那股扎心的甜蜜令她感到酸澀疼痛，指尖、胸膛、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如此踏實令人想要流淚，但橫亙在眼前的……卻是Mina對自家兄長的情意……

「就跟…妳對兄長大人的感情差不多吧。」子瑜笑了，苦澀的乾癟的笑聲就連她自己聽著也覺得難受。

Mina緩緩睜大雙眼，完全沒有預料到安東尼會出現在這個對話之中。

不等她回應，子瑜故作輕鬆地拍拍她的肩，離開她們為了跳舞而相繫的身子。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晚安，Mina。」

來不及多說些什麼，Mina只能看著闔上的門靜靜佇立在原地。

那晚，她獨自一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她過去從來沒有過任何戀愛的經驗，她的一切心動……全是從書裡和別人的故事裡得來的，所以她將那樣的「心動」和期望，輕易地放在最貼近曾祖母愛麗兒故事中王子形象的安東尼身上……

然而，子瑜所說的那些心動的感覺……全是她在子瑜身上所經歷到的。

她喜歡看著子瑜認真專注的表情、喜歡她有時拋下公主的矜持與自己調皮鬥嘴的模樣……

碰觸子瑜時……總有一股微小的電流與暖意穿過她的指尖流向她的心，她喜歡子瑜的溫度在她的掌心和心間留下的溫暖，喜歡她為了攙扶自己時的小心翼翼和呵護……

她喜歡子瑜的陪伴，只是靜靜地……讓她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於此，等著隨時伸出手來接住她，隨時將可能的威脅擋下……

和對安東尼的仰慕之情完全不一樣……她對子瑜……

她……正好好地喜歡著子瑜，不是嗎？

意識到愛戀的瞬間，Mina因為湧上心頭的甜蜜暖意而落下眼淚，但與此同時她也意識到……對子瑜來說，自己說不定只是個「喜歡自己哥哥的女人」罷了，那樣的苦澀令她更加難受……

隔天一早，Mina頂著哭紅的雙眼草草換了件衣服走出房間。

長廊上她正好看見安東尼與一位看起來像大臣的中年男性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她低下頭快步與兩人擦身而過，不料一個令她心臟幾乎要停止的一句話就這麼滑進她耳中。

「我也覺得那位男性與公主相當匹配，暫且不論政治與外交，作為兄長，我認為那個人也是值得將妹妹託付的對象。」

Mina倒抽一口氣，她停下腳步定定地望著說出這句話的安東尼。

安東尼注意到她，馬上就與大臣結束話題，像往常一樣笑著走近向她打招呼。

「Mina，妳昨晚和子瑜是去了哪裡呀？舞會都……等等、妳是哭過了嗎？」原本笑著的安東尼被Mina紅腫的雙眼給嚇了一跳，神情馬上擔憂嚴肅了起來，「該不會是跟子瑜吵架了吧？她罵了妳嗎？」

Mina惶恐地搖搖頭，比起這些事……她更在意安東尼剛才說出口的那句話。

「剛才……你們在說什麼？」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隨意過問王族的事，但……她無法不去在意，當話裡的內容談到子瑜時，她無法將它輕輕放下。

但安東尼也沒有避諱，畢竟除了需要秘密協調的聯姻之外，一般的提親和婚約在王族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子瑜也已經十六歲了，對於佩特拉王國的王族來說已經是必須考慮結婚的年紀，雖然的確是收到不少提親的來信，但這之前都還沒有令我滿意的。昨天來參加舞會的鄰國王子為人正派有擔當，在政治上的風評也不錯，與子瑜的年紀又相彷，我想是個很不錯的人選。」說著說著，安東尼自己都滿意地笑了。

Mina彷彿被人從頭頂澆了一桶冷水一般連靈魂都在發抖，她不安地望著安東尼問道：「子瑜……會跟那個人結婚嗎？」

「會吧？應該最近就會定案了，子瑜在這方面滿……Mina！妳去哪裡呀？」

不等安東尼說完，Mina拔腿逃離現場。

已經哭腫的眼睛又熱又燙，但她卻無法停止自己繼續流淚，她一路跑向海岸邊，哭著想要走進海裡卻發現沒了尾巴……自己哪裡也不能去……

她跌坐在海裡放聲大哭。

曾祖母的故事……根本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盲目地追求著與曾祖母相同的故事、同樣的轟轟烈烈，然而到了最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真正愛著的人是誰……

但太遲了……太遲了……

真愛並不會在她身上開花結果，她的戀情……絕對不會得到回報的……

「Mina！」

遠處傳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嚇得縮起肩膀，不敢看向身後。

子瑜氣喘吁吁地跑向她，也不管海水浸濕了她的鞋和裙就直奔到她身邊將她抱在懷裡。

「兄長大人跟我說妳突然跑走之後就消失了，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衝出來找妳……」子瑜擔心地緊了緊擁抱著她的雙手，彷彿她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樣，「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兄長大人對妳說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Mina淚眼婆娑地轉頭看著子瑜，最後抽抽噎噎地哭著說：「我想回去了……想回去海底的世界，我的戀情⋯⋯絕對得不到回報的，我不想再留在這裡了，我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

那話聽得子瑜心都碎了，她茫然無措地抱緊Mina「為什麼……為什麼？哥哥他…哥哥他還未婚，妳不是想要成為哥哥的妻子嗎？我……」

一聽見安東尼的名字又從子瑜口中脫口而出，Mina難受地拉住子瑜的衣襟吻上她的唇，她感覺子瑜的懷抱變得僵硬，但子瑜沒有鬆開雙手……沒有推開她，任由兩人笨拙青澀的吻停在這一刻……

離了子瑜的唇，Mina哽咽地說：「我喜歡的人是妳呀……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是妳呀……」

子瑜愣愣地望著她，一時語塞。

「我無法…無法看著妳跟別人結婚，我不要了……如果戀愛是這麼痛苦的事……那、我不要了……」Mina哭得泣不成聲，整個人就像要被淚水給融化一般靠在子瑜懷裡。

就算講得再急躁再支離破碎，子瑜也沒有漏聽Mina的話，「結婚？什麼結婚？」

Mina哭著一五一十地將安東尼剛才所說的事告訴子瑜，子瑜頭疼地大嘆一口氣，她讓哭得狼狽的Mina面向她，環抱著她的手緊了緊讓她感受自己的存在，確定Mina的眼裡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後她深呼吸一口氣堅定地對她說。

「我愛著的人是妳呀……Mina。」那極為溫柔又飽含情意的語氣，是Mina所熟悉……隨時都能觸碰到她心弦的嗓音。

那話令Mina的眼淚在一瞬間停了下來，她愣愣地望進子瑜烏黑的眸子，波光流轉之間，子瑜眼裡的深情將她的不安熨燙得穩妥甜蜜。

然而下一秒，Mina哭得更大聲了。

「騙人、妳騙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自己所愛的人同樣也深愛著自己，這種童話故事般的情節……怎麼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妳知道我不會說謊的……特別是對妳。」子瑜扯開一抹笑，含在眼眶中的淚也撲簌簌地落下，「我從來沒說過要跟那個人結婚，那是兄長大人擅自討論的事，不管是這一次還是前面無數次，我早就全都回絕了……這次也會是一樣的結果。」

「Mina……我跟妳一樣感到害怕，我害怕失去妳……特別是一再意識到妳喜歡的人是兄長大人時，我……」

Mina捧著子瑜的臉，將自己的吻再次獻給她。

這一次，子瑜不再因為茫然而僵硬無措，她將懷裡的人緊緊摟住笨拙地回應Mina的吻。青澀卻綿長的吻奪走了她們的呼吸和溫度，海潮一波一波溫柔地拍打她們，她們胸中的情意也益發澎湃。

直到兩人離了彼此的唇，她們才紅著臉依靠著彼此喘息。

「我愛妳……Mina。」

又一波眼淚從Mina的眼裡落下，她哽咽地想要回應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好，只能笨拙地哭泣。

子瑜一下又一下地吻去她的淚，人魚公主可愛的模樣令她愛憐地笑了，「……我知道，我也愛妳。」

「妳又知道我說什麼了……」Mina被子瑜逗得總算能開口說話了，雖然臉上還掛著淚痕但頭一句就不服氣地回了她一句。

「我感覺得出來喔……」子瑜溫柔地揚起一抹微笑，是Mina最喜歡的笑容。

「我愛妳……」子瑜從前額親吻到眉間，從眉間到鼻尖、從鼻尖到唇上。每一次的「我愛妳」都是一個親吻，每一次的「我愛妳」都是子瑜把自己捧在心上珍惜著的告白。

Mina的心頭熱燙，回應著子瑜的吻，直到不再哭泣了才有辦法在她懷裡輕聲說出那句她一直都想對子瑜說的話。

「我也愛妳……子瑜。」

一年後，佩特拉王國的公主與海底王國的人魚公主結婚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這是繼愛麗兒王后之後第二樁人類與人魚結合的美事，而當事人是愛麗兒的曾孫女一事也讓故事更加令人動容。據傳，人魚公主甚至為了想要帶伴侶前往海底世界，讓佩特拉王國及海底王國的學者們合作開發出了新藥，其伴侶也成了第一位前往海底世界的人類。

婚後，公主妻妻們致力於人類與人魚世界的交流，最終得到了豐碩的成果並以佩特拉王國相接的海洋「芙妲」之名授予爵位，兩位辭世後在佩特拉王國及海底王國的廣場上皆立有她們的紀念雕像，將兩人的美好故事繼續傳頌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