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太陽雨 (12)

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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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起，子瑜便以南稻生神社的巫女之姿出現在眾人的生活周遭。

起初得知子瑜成為主神巫女時，孩子們的下巴全都掉到了地上，一直纏著穿著巫女服的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眼裡的震驚和興奮可見一斑。而子瑜只是害羞地笑著，一手一個將兩隻小狐狸抱起表達同樣的喜悅之情，站在她身後的南看著這一幕露出淺淺的微笑。

白天，她的工作不再只有和狐狸們玩耍或準備自己的課業，她拿起掃帚打理神社的每一處，所幸孩子們平常都有打掃的關係，掃起來並不費力。

中午時分她一樣開火下廚替大家準備餐食，接下來的時間則是在姥姥的指導下精進使用弓與薙刀的方法──為了保護南，也為了保護自己。

至於休息時間，她則會來到南的房間。美其名是一起工作，但其實作為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巫女她能做的並不多，於是南便讓她專心在自己的課業上，兩人時常對坐案前各自處理手中的卷軸及課本。

有時，南會有意無意地抬起頭，目光落在眼前穿著巫女服的子瑜身上。那裝扮總令她想起那天的儀式和子瑜曾對她許下的承諾，別樣的心情將她的心烘得溫暖柔軟，低下頭時她的嘴角藏不住心思地勾起。

子瑜其實並非沒有注意到南的視線，她雖覺得有些害羞，但也覺得那樣的南相當可愛，所以她並不想打擾南，只不過當她每每意識到南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時，儘管表面上裝得鎮定，她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

那天的訓練結束後，她倆像往常一樣對坐桌前。子瑜翻開自己的課本，南翻開卷軸；一人拿起自動鉛筆，另一人提起毛筆，兩人不約而同地落筆在眼前的紙張上。

過了好一段時間，子瑜稍微挪動跪坐的雙腳讓血液循環舒坦一下。經過好幾個星期的「訓練」，子瑜已經漸漸習慣跪坐的姿勢，至於南就更不用說了，子瑜常常想南究竟是怎麼辦到跪坐幾個小時都不覺得累。

結束一個章節後的休息時間子瑜百無聊賴地在課本的空白處試著按照記憶中南狐狸的形象畫了隻歪七扭八的狐狸，本來只是打發時間用的遊戲，結果這一畫反而讓她來了興致，她一連畫了好幾隻狐狸，每一次都在修正前一次的成果，甚至還在每一隻狐狸旁邊都試著寫下南的名字。

「妳在做什麼？」

一聲困惑的軟音從頭頂傳來，子瑜嚇得抬起頭，發現南不知何時開始觀察起自己，蹙起的眉眼正在課本和她的臉上來回打量，雪白的狐狸耳朵在頭頂上動呀動，似乎對眼前的情況感到相當好奇。

「畫狐狸～」

子瑜也沒有想要藏的意思，直接把課本轉向南遞給她。

南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名字被寫在每一隻狐狸旁，馬上就意識到那一隻隻奇形怪狀的狐狸全都是在畫她！

「這、這是？」

她有些心慌地紅了臉，不確定她現在應該要氣子瑜不認真讀書，還是該氣她把自己畫得像異界來的生物。

「啊，我試著畫了南大人，不像嗎？」

身為當事人的子瑜完全沒有自知之明就是了。

「才不像。」

南壓低聲音把課本推回去，蓬軟的尾巴抗議似地在地板上拍了兩下。

子瑜把課本拿回手中左瞧右瞧，她認為自己畫得滿像的呢？

「不然南大人也畫我看看嘛？」

「咦？」聞言，南愣了一下，隨即振作起來輕咳幾聲，「我的繪畫技巧並不高明，況且現在還在工作中。」

「稍微偷懶一下沒關係的～」子瑜右手托腮笑著說。

「稍微偷懶什麼呀？」

年邁的聲音不知從哪處傳來，子瑜才剛準備反應就被拐杖從背後當頭擊上！

「姥姥？」南驚訝地半掩著嘴，眼角餘光擔心地看著被拐杖攻擊的子瑜。

但姥姥可沒有心軟，又用拐杖多敲了子瑜幾下邊唸叨：「讓妳待在南大人房裡是要妳來幫忙的，若是專心讀自己的書也就罷了，還想讓南大人偷懶？」

「是……」子瑜訥訥地應道，一邊揉著腦後起包的位置一邊思考姥姥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姥姥哼了一聲，「明天的訓練再多加兩個小時。」

「是……」

畢竟訓練是為了保護南跟自己，就算是加了兩個小時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只是被當場抓到她拉著南一起休息讓她覺得又糗又尷尬。

等姥姥踱著步子離開後子瑜才終於鬆了口氣。

她重新振作將目光拉回眼前的課本上，但下一秒，一張紙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微微一愣抬頭看去，只見南低著頭，手裡拿著塞到她面前的紙，白皙的手腕在漸漸艷紅的陽光下露出令子瑜看得出神，意識到自己失態的她趕緊搖搖頭把注意力拉回紙上。

「子瑜」兩個字躍然於一片空白的紙上，娟秀的毛筆字優雅俐落，就如同眼前的狐仙一般帶著渾然天成的高潔氣息。

「我……雖然畫不出什麼東西，但至少對寫字還算有自信……」南羞赧地把頭壓得更低了些，頭頂上的耳朵微微顫動，那可愛討喜的模樣讓子瑜的心一片軟綿。

「這個……可以給我嗎？」子瑜接過那張紙語帶喜悅地詢問。

南抬起頭迎上她的視線，不明白子瑜的用意，但也並沒有無法這麼做的理由也就同意了子瑜的要求。

「妳想拿來做什麼？」南有些好奇地問。

子瑜笑著將那張長紙對折幾次，把寫著自己名字的那面露在外頭然後塞進課本裡。

「當書籤。是南大人給我的禮物嘛，想要好好珍惜，嘿嘿～」子瑜靦腆地笑著。

南的心被意料之外的答案絆得一陣踉蹌，她紅著臉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愣是無法擠出一句話來。

「子瑜大人～」

外頭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伴隨著可愛的童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子瑜才剛轉頭就被雫和司抱了個滿懷，兩人一人一邊攀在子瑜左右兩側，橘紅色的尾巴開心地搖晃。

「今天晚餐要吃什麼？」雫的眼裡充滿亮晶晶的光芒。

每天這個時刻他們倆就會一起跑進南的房間尋找子瑜的蹤影，雖然一開始姥姥阻止過她們不要打擾南和子瑜，但兩位都覺得無傷大雅而且又能當作休息的提醒，所以姥姥最後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任他們這麼做。

「今天吃烏龍麵吧，怎麼樣？」子瑜笑著揉揉他們的腦袋瓜，或許因為還是孩子的關係，兩人的毛髮相當柔順，搔搔揉揉的過程中也會舒服地發出呼嚕聲，那模樣煞是可愛。

南看著那雙修長的大手溫柔地撫弄孩子們的毛髮，心尖像被羽毛輕輕掃過一般顫動，就連雪白的狐狸耳朵和尾巴都有些躁動。

南輕咳幾聲擺上一如既往的從容表情，打算掩飾自己心中的動搖，「妳們去吧。」

子瑜點點頭起身，讓兩隻小狐狸一前一後地掛在自己身上出了房間。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南不自覺地吐了口氣。

她搖搖頭重新拿起毛筆面對眼前還未寫上任何東西的卷軸，她心裡一頓，落筆的當下才意識到自己寫上了子瑜的名字。

她抿著雙唇，困窘地望著卷軸中央那兩個字。

最後又多寫了幾次，眼裡的哀怨也重了幾分。

「果然……」她無奈地放下毛筆，「第一次寫的比較糟呢……」

隨著神無月的逼近，南感覺到外界的環境也因此變得濕黏悶重。

那種悶重並非天氣所致，而是陰氣帶來的壓迫，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各處神祇發動結界保護，大自然也顯得灰暗且了無生機。

這段時間別說是神了，人類的氣與魂必定會受牽連影響。

小至生病感冒，大至死亡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那天早上當南發現子瑜臥病在床時，她雖然心裡有底但卻無法讓自己不去擔心。

她跪坐在子瑜床邊替她在額上敷上新的毛巾降溫，她抿細雙唇，眼裡盡是擔憂。

照理來說，兩人接受儀式且結合後子瑜的身周早已有了她的法力作為防護，或許是因為疲累，也或許是八岐大蛇的邪氣趁虛而入，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擔心自己是否能夠在未來保護她的性命周全。

「南大人太誇張了。」子瑜躺在床上覆上她的手苦笑，「是我沒有注意自己身體的狀況，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病倒的，沒事的沒事的。」

「不，我也有責任……」南自責無力地說，頭頂的耳朵垂下，就連尾巴也無精打采地貼著地面。

對於自己沒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巫女，作為主神同時也是千年狐仙的她來說簡直是無地自容，她應該要更加注意子瑜的狀況才是，而不是讓她在有自己庇護的情況下病倒。

見南擔憂的表情，子瑜忍俊不禁地笑出聲，手背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

「讓我的主神擔心了呢，對不起。」

那句話又輕又柔卻讓南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臉頰熱燙就怕子瑜會感覺到自己的溫度，但她卻怎麼樣也無法將身子拉離子瑜的手，只能低下頭希望不被她發現自己的異狀。

「子瑜大人會冷嗎？」為了轉移話題，南主動問道。

子瑜收回手老實地點點頭苦笑，「有點……雖然已經蓋了被子了，但還是覺得有點冷。」

南蹙起好看的雙眉，最後挪動身子將雪白的尾巴放在子瑜身上。

子瑜一愣，困惑地用雙手摸摸那大白毛球般的尾巴，一邊對南投以詢問的眼神。

南別開視線背對著她，卻沒有藏住她耳根紅透的耳朵，「我是狐狸……體溫比較高，今天我會在這裡辦公的，請不要擔心。」

說罷，一捆捆卷軸和木桌、毛筆、墨硯等等的物品一次出現在南面前，子瑜看著南背對自己打開卷軸開始辦公，一邊感覺到尾巴溫順地貼在自己胸前，懷裡的溫度和南的氣味令她感到安心。

她長吁一口氣，心裡踏實地用雙手輕輕摟住南的尾巴。

「南大人……謝謝妳……」

她的聲音柔柔撲在南的尾巴上，尾巴回應她似地微微顫動，過了幾分鐘後當子瑜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南眼角的餘光才偷偷往後落在子瑜身上，發現她抱著自己的尾巴沉沉睡去。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落在子瑜額上像在哄她一般小聲地說：「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