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無聲的溫柔 (完)

        從小，周子瑜就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開心也好，難過也罷，就算胸中有著極為強烈的情緒，但一旦推到嘴邊，她便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運用言語來闡明那些未解的心思。

        「言語是有力量的」父母從小的教誨她一直銘記在心，所以說出的話總是經過咀嚼深思才吐露，開心的事都尚且如此了，更遑論可能會造成其他人負擔的負面情緒。

        自從成為了TWICE的一員，頭上多了七個姐姐和一個同齡的朋友讓自小就有些怕生的她在初期總會有些不自覺的壓力，但姐姐們和彩瑛深知她的個性，總會耐著性子聽她講話，盡力理解她話裡的意思，久而久之，這樣的安心感不只是肢體與言語上讓子瑜更加放得開，她更覺得在心理上她比以前更加依賴這八位成員，是真心實意地將她們當成家人在看待。

        八位成員的個性鮮明，暫且不提總是會抓著她一起胡鬧的大姐娜璉、二姐定延和隊長志效；跟她同樣是離開家鄉來到韓國的日本姐姐們Momo、Sana和Mina也對她格外用心，有時候面對日本姐姐們的體貼子瑜也會覺得有些抱歉，畢竟姐姐們與她同樣都是離鄉背井來追求自己的夢想，只因為她是團隊裡最小的孩子，她有時候會想，姐姐們是不是也忍耐著想家的心情而在安慰著她；至於和她年紀最相仿的多賢及彩瑛，雖然也總是跟大姐們一起鬧著玩著，但在課業上總是多加照看著身為外國人的她，讓她不至於面對一大堆的作業顯得焦慮不安。

        由於不善言辭又怕生的個性，一開始子瑜對總是主動來鬧她的娜璉等人比較有反應，然而，同樣安靜怕生的Mina就真的是子瑜不知該如何應對的人物之一。

        她並不是討厭Mina姐姐。事實正好相反，她自認還滿喜歡待在Mina身邊的，畢竟和吵吵鬧鬧的姐姐們在一起總是會耗費她太多體力，所以安安靜靜地待在Mina身邊反而是子瑜頗樂意的選項之一。

        只不過，就如她了解自己的個性一般，她也知道雖然Mina有古靈精怪的一面，但大體來說的個性和她一樣安靜，所以每當Mina試著勾著她的手或碰觸她時，子瑜總會僵硬地不知如何反應。

        如果像娜璉和志效一樣厚著臉皮抱住她她還有可能乾脆地推開，甚至和她們玩鬧，但Mina不是那樣的個性，她總是默默地輕輕碰一下子瑜或者是靜靜勾住她的手，子瑜也意識到不給姐姐一點回應可能會傷了姐姐的心，但她的腦袋總是在突如其來的碰觸之後便當機了，更不用說給出反應了。

        每每看到自己又錯過對Mina微笑或說點什麼的時機，子瑜總是會在心裡懊惱如果姐姐鑽牛角尖了該怎麼辦，但又因為自己煩惱得太久而二度錯失跟Mina互動的機會。

        在迷你三輯開始跑宣傳之後，子瑜也因為漸漸習慣了Mina的碰觸而開始會給出一點回應。

        這倒是讓Mina有點始料未及。

        一開始，Mina的確有因為子瑜的僵硬而有些小受傷，畢竟是鼓起勇氣想要親近妹妹的舉動，但在當事人毫無反應甚至可以說是僵硬的情況下坐收，饒是外表鎮定如她也會動搖的。

        但她發現在自己主動好幾次過後，子瑜居然會開始像個害羞孩子一樣主動親近她，也會試著要勾她的手。

這是Mina在迷你二輯時的小小發現。

        光是這個進步就讓她感到開心無比，更不用說迷你三輯之後子瑜似乎比以前更加習慣她的接近，在她突然勾上子瑜的手時──雖然還是能感覺到她一瞬間的僵硬──但下一秒總會聽到她用軟綿綿的聲音喊一聲「Mina姐姐」，然後看著她的臉露出小狗般的可愛笑容。

        看著那個笑臉，有幾次Mina忍不住想起自己老家的小狗，讓她情不自禁地笑著摸摸子瑜的頭，當然換來子瑜第二波僵硬的反應，讓子瑜半是害臊半是尷尬地別開視線，Mina才意識到自己又沒有拿捏好和子瑜互動的距離了。

        她無奈地笑了一下，她們倆的距離總是在彼此前進兩步之後又發現太近而各退一步，雖然慢慢抓到了平衡點，但了解自己寡言個性的Mina還是想要更加親近自己的妹妹，畢竟……如果兩個人都不主動的話，這樣她們的關係絕對會毫無進展的。

        子瑜還記得讓兩人關係逐漸加溫的時期是在三輯後的某一天。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她心裡覺得應該是個契機，至少對她而言，她比過去更想親近Mina。

        當時跑TT宣傳的時候正好是冬天，是個子瑜不太喜歡的季節。

        出生於四季如夏的臺南的她可說是一點禦寒能力也沒有，雖然來到韓國已有些時日，但和其他成員們相比，她絕對是要待到幾乎快夏初才肯脫下羽絨衣的那個人，有時就連定延和志效都會笑她到底是多冷才會一直到春末都還縮在羽絨外套裡，但她心裡憋屈地覺得明明是姐姐們太習慣冷天氣了，她怎麼樣都無法完全適應寒冷，而且她又特別容易在冬天感冒，這讓她更加不敢冒著讓行程被耽誤的風險賭氣脫下外套。

        「子瑜呀。」在休旅車裡，坐在子瑜左手邊的Mina突然將右手中的暖暖包貼在子瑜的左臉頰上，讓一時反應不及的子瑜愣愣地看著Mina發出有點奇怪的「嗯？」的聲音。

        「臉被凍紅了。」Mina溫柔地笑著，手裡的暖暖包沒有移動，以不重不輕的力道貼在子瑜臉上，子瑜這才意識過來姐姐的用意。

        「Mina姐姐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子瑜慌慌張張地想把手從羽絨衣裡拿出來，Mina便拍拍她未抽出的手要她不用動：「姐姐沒關係，妳先讓手暖和一點再照顧臉。」

        Mina知道子瑜怕冷，這種天氣口袋裡絕對各放著兩個以上的暖暖包，雖然她也不是個多耐寒的人，但比起在南方長大的子瑜，她在日本也沒有少經歷過這樣的寒冬，所以她才決定先幫妹妹處理好被冷風凍得紅通通的臉頰。

        況且剛剛在外頭的小型見面會，子瑜明明自己也冷得直打顫，但還是乖巧地將為數不多的毯子遞給其他姐姐們，Mina看在眼裡本想著要拒絕，但看見這孩子一心一意地怕姐姐們著涼，原本打算說出的話就又吞了回去，乖乖接受妹妹給她的毯子。

        「謝謝姐姐。」子瑜說得很小聲，仍帶著微微嬰兒肥的小臉蛋露出可愛的微笑，那聲音令Mina腦中浮現在冬天窩進背爐裡發出滿足嘆息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耍耍性子，隔著暖暖包揉揉子瑜軟軟的臉頰。

        子瑜沒有反抗，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冷天總是會渴望溫暖的關係，她像個討人喜愛的小狗一樣溫順地抵著Mina手中的暖暖包，瞇起雙眼發出輕輕笑聲，讓Mina心裡覺得可愛又溫暖。

        由於接下來已經沒有任何行程，保母車緩緩行駛在回宿舍的路上。

        車上的成員們不是閉目養神就是聽著音樂做自己的事，Mina也靠在窗上沉沉睡去，直到車子因為剎車一陣輕微的搖晃才讓她從夢裡轉醒。她瞇著惺忪的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右臉頰似乎抵著什麼東西所以比左臉溫暖許多，正感到困惑時，餘光便看見子瑜學著她剛剛的動作將暖暖包貼在她臉上。

        「子瑜……」略帶睡意的聲音帶著笑意，Mina有時候真的覺得子瑜是個溫柔到有點傻氣的孩子，她拍拍子瑜的手才讓子瑜把注意力轉回她身上。

        「姐姐妳可以再睡一下，宿舍還沒到。」子瑜收回手，把原本貼在Mina臉上的暖暖包重新放回口袋裡，然後再從裡頭拿出一個新的遞給Mina。

        Mina接過之後將它用雙手包緊，因為手裡的溫度而舒服地吁了一口氣。她注意到子瑜的酒窩浮現，讓她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妳沒睡嗎？」Mina一邊搓著暖暖包一邊問。

        「剛睡醒沒多久。」子瑜將雙手塞回口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Mina還有後座的娜璉聊起天，三人雖然都睏得不行，但因為經紀人轉頭說宿舍快到了，她們也懶得再多貪戀幾分鐘的睡眠，畢竟再從睡夢中被挖起又是一件痛苦的是。

        兩台保母車緩緩駛進宿舍的停車場，成員們拖著困倦的身子接連下車，跟著經紀人東倒西歪地走回屋子裡。

        隔天是宣傳期間內難得只有一個行程的日子，雖然放送的節目有三個，但因為都是預錄好的，所以她們至少可以從現在睡到早上八點再起床打理。

        成員們決定好洗澡順序之後就陸續回房放東西，老么三人組拖著步伐走進房內時無不將自己的身體甩進各自的床上，可憐的彩瑛還要爬上小樓梯才能癱倒在上鋪，多賢一邊發出無意義的呻吟一邊掙扎著從溫暖舒適的床上爬起，因為她被排到第一個洗澡。

        等待的期間，子瑜和彩瑛在床上玩著自己的手機，偶爾穿插幾句不著邊際的閒聊和伸懶腰時發出的舒服呻吟。

        過沒多久，子瑜發現彩瑛床上已傳出平穩的呼吸聲，看起來彩瑛應該是睡著了。

        口渴的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正好遇上要去客廳看電視的娜璉、志效和Sana。娜璉一邊勾著她的脖子要子瑜拖著她走，一邊討論等等要不要叫外送。

        「想吃炸雞和炒年糕。」本來就因為太累晚餐沒有吃什麼東西的志效和Sana聽到外送眼睛都亮了起來，討論了一下決定叫這兩樣，娜璉馬上鬆開勾著子瑜的手往定延她們的房間跑去直問她們有沒有要吃些什麼。

        子瑜倒是累到不太想說話，不過她知道自己也餓了，所以當她對上跑回客廳的娜璉的眼神時，娜璉像是看透她心思似地揉了一下她包在厚棉衣裡的肚子笑說著：「不會忘記訂妳的。」讓子瑜忍不住難為情地點點頭。

        等待消夜的同時成員們也都陸續洗好澡了，一夥人東倒西歪地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劇的重播，娜璉、彩瑛及志效看得特別認真，定延和Momo及Sana互相按摩，多賢倒在沙發上一邊用按摩器按摩小腿，子瑜則和Mina用著自己的手機。

        有時候子瑜看到了可愛的動物影片會拉一旁的Mina一起看，有時則是Mina這麼作，沒有事的時候兩個人就這樣坐著不打擾彼此，專心做自己的事。

        子瑜喜歡這種感覺，雖然她從來沒有明確地跟姐姐們說過，但是像現在這樣，大家都在一起，不打擾彼此卻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這件事讓她非常安心。

        突然子瑜感覺到肩上傳來不屬於她的重量，她下意識調整肩膀的高度讓那人可以靠得更舒服一點，其後才意識到靠在她身上的人是坐在身旁的Mina。姐姐們原本就喜歡靠著她，所以她早就習慣調整自己的高度讓她們能夠舒適一點，所以對於Mina的依靠她不算太意外，只是Mina似乎很快就靠著自己進入夢鄉，讓她不知道該不該叫她起來吃消夜。

        「子瑜來～」志效小聲地將一小碗炒年糕遞給子瑜，言下之意就是要身為人體抱枕的子瑜別動，讓Mina好好休息一下。

        子瑜小心翼翼地吃著炒年糕，但食物的香味似乎吸引了Mina的注意力，把她從睡夢中給喚醒，同時發出如小貓般的嗚咽。

        「姐姐要吃嗎？」子瑜叉了一塊年糕試探地靠近Mina嘴邊。

        剛起床還迷迷糊糊的Mina張口咬下年糕，慢慢地靠著子瑜嚼了起來，那個撒嬌的模樣讓子瑜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要……」或許是剛睡醒又或許是因為冬天更加渴望溫暖的緣故，Mina似乎變得比平常更會撒嬌，子瑜笑著又叉了一塊年糕給Mina，自己則吃著志效遞給她的魚糕。

        閉著眼細細咀嚼嘴裡的食物，Mina覺得身子跟眼皮都很沉，讓她更加忍不住靠在體溫偏高的子瑜身上，她想睡了但又貪戀著跟大家一起窩在客廳裡的氣氛，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讓她苦惱不已，同時又不自覺張口接了一塊子瑜送到嘴邊的魚糕。

        「姐姐如果很想睡就先回房間休息吧。」子瑜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溫暖的氣息撥弄著Mina的髮絲讓她覺得有些搔癢。

        「嗯……」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Mina還在思考到底自己應該要留在客廳還是回房間去。

        「子瑜，妳先帶Mina回房間吧。她昨天晚上失眠了幾乎沒睡覺，她這樣撐著明天會更累。」娜璉一邊解決手裡的炸雞一邊對子瑜說，子瑜了解情況之後應了聲好便將早已沒力的Mina扶起，拖著她回四人房。

        作為姐姐，Mina原本想著至少要自己走回房裡，可事與願違，自己早已累到沒什麼力氣，只好靠著子瑜讓她一步一步扶她回房間。

        等子瑜慢慢把Mina放回自己的床上並替她蓋好棉被後，Mina才有些愧疚地小聲說：「抱歉，麻煩妳了。」

        一聽到Mina虛弱的聲音，子瑜趕緊拍拍她的手：「才沒有，大家也都累了，而且姐姐妳昨晚又失眠，撐著本來就不好。」她現在反而比較擔心Mina剛剛吃了點東西現在躺在床上會不會消化不良。

        聽到子瑜有些著急地解釋，Mina露出微笑反拉住她的手做出無聲的回應。

        子瑜本想就這樣直接離開讓Mina好好休息，但Mina遲遲沒有放手讓她有點遲疑，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姐姐有需要我幫妳做什麼嗎？」這才讓Mina意識到自己早已累到恍神，完全忘了她還拉著子瑜的手不放這件事。

        「子瑜，拍拍我的被子好嗎？」Mina想了想，最後才有些難為情地開口。

        雖然覺得困惑，但子瑜還是伸出手輕輕地拍著Mina的被子：「這樣嗎？」溫和且有規律的動作讓Mina昏昏欲睡，Mina稍微將頭縮進被子裡一點，點點頭像是在鼓勵子瑜繼續這樣做。

        子瑜放心地露出微笑，慢慢拍著Mina的被子哄她睡覺。

        自小她就是家中的老么，就連到了韓國之後也是公司裡相對年幼的練習生，所以她幾乎沒什麼哄人睡覺的經驗，但她聽著Mina逐漸平穩的呼吸聲，看著她的睡顏，覺得能這樣照顧姐姐的感覺也不賴。

她從姐姐們那裡收穫了滿滿的愛與支持，所以她也想要成為能夠讓姐姐們依賴的對象，現在這或許只是一小步，但子瑜心想，如果Mina姐姐以後也能多多依賴她就好了。

        三輯的宣傳結束後，日本出道在即，雖然整體的行程比韓國還少，但因為要時常當空中飛人的關係所以體力上的消耗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靠在子瑜肩膀上小憩的Mina聽見機長廣播的聲音簡短地表示再過幾分鐘就會抵達日本，她感覺到子瑜也因為廣播的聲音被吵醒，轉頭看了一下那個睜著惺忪睡眼的妹妹說：「還沒到，再睡一下？」

        「嗯……」還沒清醒的子瑜聽見Mina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之後又將頭靠著Mina的頭睡了過去。

        Mina調整了一下姿勢，舒服地枕在子瑜肩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