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zu - 長夜漫漫 (95)

下一話完結!!!!!!!!!!!!!!!!

        開學後校園內就貼滿了這屆學生會長的候選人海報。

        子瑜駐足在幾乎淹沒在社團招生海報的候選人海報前，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她們才經歷過一段無法輕易忘懷的痛苦，而現在新的學生會長已經進入孵化階段。

        她苦笑了一下，時間過得真快，這學期過後她也要像之前一樣選出下一位Jelly社的社長了。

        這學期過後……Mina也將畢業，進入大學生活後，她們就無法像這樣天天相見了。

        她按住脈搏跳動的太陽穴，這個想法從暑假結束後又一直縈繞在她腦中。她想像個大人一樣表現出成熟的樣子，但卻無法克制自己感到失落和寂寞。

        交往之後她才漸漸明白，真正的戀愛並非全然充滿綺麗粉紅泡泡的世界。不是一個人橫衝直撞地把滿腔愛意傾訴予對方，並不是每天在耳邊低語著「我愛妳」這樣的偶像劇，愛情是兩個人人生的交會和願意相知相惜的延伸，有幸福喜悅更有波折寂寞，而如今「畢業」這件事雖然只是她們之間短暫分離的情況。

        但分離對她來說從來都不是能夠習慣的事。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瞬間，某個東西往她的後腦輕敲了一下，子瑜心裡一滯，愣愣地轉過頭去。

        「一個人在這裡想什麼呢？」Mina從她身後探出頭，收起剛才拿來敲子瑜的資料夾抱在懷裡。

        子瑜傻傻地眨眨眼睛，剛才那些隱隱探出頭的複雜心情一瞬間全被打散，她忍不住朝她一笑，眼底滿是柔情。

        「只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子瑜摸摸鼻頭。

        Mina察覺她話中的意思，看了一眼貼在布告欄上的海報淺淺地笑了。

        「是啊……是最後了呢。」

        走在前往學生會室的路上，兩人輕聲交談，明明並不是在需要壓低音量的環境，但在沒什麼人的情況下，她們習慣這樣的談話。只需要足以讓對方聽見的音量，既放鬆又輕盈，放學過後，白天還充斥在校舍裡的學生早已一哄而散，還留在校園的多半都是運動社團的學生，在夕陽下揮灑自己的青春。

        幾乎同時望向窗外的兩人佇足在走廊上，沉默悄悄爬上兩人之間，像柔軟的天鵝絨般裹住她們，她們喜歡這樣靜靜地待著，彷彿時間為她們靜止了世界，留下她們兩人的呼吸及心跳。

        每個相處的時刻似乎都轉瞬即逝，子瑜輕輕觸上Mina的手，牽起，名為「沉默」的天鵝絨滑落，Mina拉緊子瑜的手，視線仍留在窗外：「總覺得……有些寂寞呢。」

        子瑜沒有作聲，目光落在她身上。

        「十一月就要大考了……，現在已經九月底了，兩個月的時間……一下就會過了呢。」說著，Mina轉頭看向她，就算努力撐起微笑，就算想在子瑜面前表現得像個成熟的姐姐一樣，但眼裡的寂寞顯而易見，令子瑜的心隱隱作痛。

        甚至到了十月左右就有不少高三的學生為了大考而請假待在家準備，由於是備考衝刺期的關係學校多半會准假，Mina也跟父母及討論過了，留在家或許是比較好的讀書環境，而在大考之後，作為準畢業生，Mina也不需要再來學校了。

這也意味著……少了學校的十月過後，她們能見面的次數變得更少。

        子瑜伸出手把Mina垂落在一側的手牢牢牽緊，她面向Mina，眼神真摯認真。

        「只要姐姐覺得寂寞的時候，不管是電話還是訊息我都會回的，如果姐姐想放鬆的話，妳在家的時間我可以陪妳帶Ray一起散步。就算姐姐沒來學校，我也會去找姐姐的。」

子瑜皺起眉頭。想要在一起，卻也不想成為對方前進的絆腳石。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好好支持戀人前進，她自己也沒個底，只能笨拙地、一心一意地把自己能想到的東西擺在眼前。

        Mina出神地望進子瑜眼裡，子瑜的一番話如暖流流進她心中，她不禁抿緊唇，掌心傳來的溫度包裹著她讓她有了容身之處。

她會感到不安寂寞，而子瑜也一樣。

        Mina不作聲地緊緊回握住子瑜的手，想要把那份溫度留在心中，她不免在心裡笑著自己或許有儲存「子瑜能量」的習慣，像這樣一點一滴的美好與溫暖，她都想要放在心裡，當她感到寂寞不安的時候，當她感到疲憊失意的時候，那些能量就成了圍繞著她的光芒，陪著她繼續向前。

        十月的第二個禮拜，Mina進入在家備考的時期，Sana則是去了外頭的考前衝刺班，Jelly社的準考生只剩Momo還在學校出沒。

        子瑜也在Mina和Sana請假之前完成了社長選舉的流程，她好好地「依循古法」弄出五支籤讓非高三生的社員們抽──而她作為社長，強力爭取到了豁免權──結果出爐後是由惠瑟擔任明年的社長。

        和去年比起來今年的社長抽籤可說是平靜無波，就連被選作社長的惠瑟也只是經歷了大吃一驚到樂觀接受這樣的洗禮而已，絲毫沒有去年子瑜那般荒唐的慘況，也算是拜娜璉所賜，子瑜一點都不想要讓社員們經歷那些突如其來的荒唐事。

        自從Mina和Sana在家備考之後，社辦變得冷清許多，就連彩瑛和多賢也小小抱怨過只有七個人不夠取暖這件事，讓子瑜馬上就丟了幾個暖暖包過去讓她們好好取暖，而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新任社長惠瑟隔天馬上就搬了一小箱暖暖包來放在社辦，子瑜只能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她說「不要太寵她們哦」。

        隨著時序進入十月底，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冷。

        這段時間，除了在非常偶爾的情況下會接到Mina的訊息和電話之外，兩人並沒有機會碰面，甚至連通話和傳訊息這件事都會因為Mina太過疲倦而中斷。

        子瑜知道，就算姐姐在學校裡名列前茅，但大考的競爭對手從來就不是校內這一小群人而已，全國的優秀學生都搶破了頭要取得入學的門票，而Mina的第一志願又是首爾首屈一指的舞蹈表演名校，臨考的壓力之大令子瑜一點都不敢貿然打擾她，只能在每天睡前看著手機裡的合照希望戀人在這段過程中能夠健康順心。

       

        三個禮拜了，Mina心想，待在家裡全心衝刺的時間已有三個禮拜了。

        沒有子瑜的日子，也已經來到第三個禮拜了。

        時序以令人害怕的速度進入十一月，再兩個禮拜，她就要面臨高中生涯裡最重要的考試。

        這段時間，她除了吃飯睡覺和上廁所之外，就是黏在書桌前，就算是跟Ray稍微玩耍一下的時間她腦袋裡也只有剛才做過的題目而已。儘管父母希望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但她總有種不踏實的壓力。

        連想念都變得奢侈的日子讓她難受不已，就連嘗試著想要在睡前通電話也會因為自己的體力不支而留下空白，這樣無力的感覺讓她受挫。

        她想聽聽子瑜的聲音。她想念她的懷抱，想念她的笑聲，想念她紅著臉害羞的表情，想念她掌心的溫度，想念她溫柔碰觸自己時那份悸動，想念她滿懷愛意的目光，想念她在她耳邊低語著的溫柔嗓音，想念她珍惜卻又小心翼翼的吻。

        她想念她的一切。

        「不好……」她鼻子一酸，不由得啞然失笑。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像這樣……僅僅只是思念著一個人就難受到想哭的地步。

        她下意識拿起手機，時間顯示為九點半，這個時間……沒問題吧？她握緊手機，一想到自己或許只要聽見子瑜的聲音就會哭泣便讓她遲遲無法按下撥出鍵，這樣的自己一定會讓子瑜擔心的，她不希望子瑜因為她自身的狀態而亂了方寸……

        但，她還是想做些什麼。

        想要傳達些什麼。

        她打開兩人的聊天室，苦惱地思考了一下，腦袋亂糟糟地按下錄音鍵。

        「我好想妳。」送出。

        聲音沒有顫抖吧？語氣跟平常一樣嗎？會不會嚇到她了？無數可能性千迴百轉地在Mina腦中糾纏，她看著那則語音訊息旁邊跳出「已讀」的狀態，心頭一震，無限思緒竄得更加紛亂。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過了五分鐘，過了十分鐘，子瑜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死死盯著手機的Mina心一沉，想著或許不該傳這則訊息的，子瑜一定很困擾不知道要怎麼回覆吧……

        淚水盈滿眼眶，她不自覺地把她抹去，生怕等等如果父母來敲門會發現自己的情況不對勁。

        然而下一秒，手機的震動把她嚇了一跳。

        她想也沒想就直接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頭是某個人喘著大氣的聲音。

        「姐、姐姐……」子瑜的聲音被她的喘息切割得支離破碎，似乎還有風吹的聲音。

        她錯愕地把手機拿開確認螢幕上的來電人又貼回耳邊開口：「子瑜？」

        子瑜那頭的風聲變弱，Mina才正覺得奇怪就聽見她說：「我、…哈、我在妳家樓下……」

        那一瞬間，Mina腦中一片空白。

        她本能地抓起掛在椅背上的厚外套，手裡拿著手機和錢包三步併作兩步地跑下樓，在客廳的父母一聽見走廊的動靜馬上大喊：「Mina，要出門嗎？」

        「我、……」牙齒發顫，Mina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我去便利商店買個東西。」隨後她穿上鞋，推開門便跑了出去。

        她急切地左右張望，一個熟悉的身影獨自在寒風中佇立，她感覺雙眼一熱，喉嚨緊得無法發出聲音，只能邁開步伐朝那個人奔去。

        穿著軍綠色大衣的子瑜注意到她，雙手一張，結結實實地把Mina擁緊，她用大衣把Mina裹在懷中，生怕外頭的冷風會讓她感冒，溫熱的唇在Mina的頭頂及額前一個個落下，身體及心裡全都滿滿的，天曉得她有多麼想念這個人。

        「對不起我沒有馬上回妳，趕著換衣服跑過來……」說著，又吻上Mina的額。

        在子瑜懷裡的Mina搖搖頭，子瑜舒服心安的氣味和體溫包裹著她，溫熱的淚水隱在子瑜的毛衣上，這段時間瀕臨緊繃的壓力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把臉埋在子瑜胸前，不作聲地哭著，子瑜靜靜地把她攬在懷裡，雙手環著她，唇抵著她的頭頂無聲地安慰著，溫柔地接納她的一切情緒。

        直到Mina的情緒稍微平復之後，懷裡的人兒也放鬆不少，像繃緊的弦中瑜斷了一樣軟趴趴地靠在子瑜胸前，抬起頭眨著水靈的大眼望進她烏黑的眸子裡。

        「好多了？」子瑜柔聲問。

        Mina點點頭，分不清是因為哭過而殘留的熱度還是因為難為情而臉紅，雖然已經脫離了情緒，但哭泣般的鼻音還未完全退去，只聽她有些哽咽地說：「妳怎麼突然來了……」語氣像在詢問又像在撒嬌，像根羽毛一樣搔過子瑜心尖，讓她不自覺揚起嘴角。

        「因為妳說妳想我了。」頭抵著Mina的前額，子瑜的聲音彷彿就在Mina耳邊，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也很想妳。」

        「這樣突然跑出來……不會被罵嗎？」Mina問。

        「我說我去超商買東西。」子瑜朗聲笑道，讓Mina也笑了出來。

        「我也是。」她說。

        兩人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彼此，Mina的眼神閃動，視線隱隱來到子瑜的唇上，她想起剛才那無數個落在她額上頭上的吻，感覺自己的臉又燙了幾分，她貼著子瑜墊起腳尖，下一秒卻發現子瑜和她有著一樣的心思，柔軟的觸感迎上她的唇，把她的心熨燙得一片火熱。

        比起以往一下一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此時此刻不想結束不想分開的心情在每個吻間交織，偶然探出的舌無意間觸及彼此的唇瓣，令兩人的心騷動不已，腦袋燒灼得幾乎無法思考，Mina雙手勾住子瑜的脖子，想要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減到最小最小，子瑜托著她的腰，讓她能夠安心靠在自己身上。

        綿長的吻結束，兩人靠著彼此喘息，視線對上的瞬間忍不住笑了出來。

        「訊息的話隨時都可以傳給我，電話也是，就算姐姐中途睡著了也沒有關係，覺得寂寞的時候，我想陪著妳，能做的我都想要為姐姐做，所以……不要一個人獨自忍耐，好嗎？」

        子瑜的話令Mina喉頭一緊，忍耐著慢慢熱起的眼眶。

        有太多太多的感情無法訴諸言語，對眼前這個人，Mina總是想要撒嬌，想要依賴，而子瑜也總是像這樣包容著她。她們之間一直在學習，一直在摸索愛情的模樣，每往前一步，有著對方的未來不再是單純的心之所嚮，模糊的輪廓在每一次前進的過程中逐漸清晰，那樣的未來……不是充滿粉色泡泡的世界，需要陪伴，需要耐心，需要傾聽，需要扶持，需要付出，需要想要一起走下去的念想。

        她想要跟子瑜一起描繪那樣的未來。

        而現在的她，必須要為另一個階段的未來奮鬥；但她知道，在她疲憊不堪的時候，子瑜會接住她，讓她有勇氣能夠繼續前行。